鍾惺 [明] 1574 ~ 1624
明湖廣竟陵人,字伯敬,號退谷。萬曆三十八年進士。授行人,歷官南京禮部主事。租秦淮水閣讀史,記其心得爲《史懷》。官至福建提學僉事。其詩矯袁宏道輩浮淺之風,幽深孤峭流於鑱削。與同裏譚元春評選《唐詩歸》、《古詩歸》,以此得大名,時稱“竟陵體”。晚逃於禪。另有《詩合考》、《毛詩解》、《鍾評左傳》、《隱秀軒集》、《名媛詩歸》、《宋文歸》、《周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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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惺出身於書香門第,父親鍾一貫任武進(今屬江蘇)學訓。萬曆三十八年中(1610年)進士,授行人,掌管詩詣及冊封事宜。次年,他以奉節使臣出使成都;後又出使山東。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再赴貴州,主持鄉試。後遷工部主事,又由北京調往江南,任南京禮部祭祠司主事,遷南京禮部儀制司郎中。在南京時,鍾惺簡淡自持,於秦淮河畔租一樓屋,伏案讀史至深夜,每有所得輒記之,撰成《史懷》一書,評論古史,「多所發明,有古賢所不逮者」。其爲人嚴冷,不喜接俗客,由此得謝人事,研讀史書。喜遊名山大川,曾與林古度同登泰山。天啓初年,鍾惺升任福建提學僉事,他在閩中仍倡幽峭詩風,並且參以禪旨,令人莫測高深,有「詩妖」之名。江南張澤、華淑,閩人蔡復一等,傾心附和,把鍾惺奉爲「深幽孤峭之宗」。不久,鍾惺因喪父,回家守制,竟於天啓五年(1625年)病逝於家,享年五十二歲。卒葬天門縣城南魯家畈(今天門縣李場公社)。至今墓碑尚存。明清時,縣內立有「鍾譚合祠」,坊題「天下文章」四字。遺址在今天門縣人民政府所在地之東。 後人將他的詩文輯爲《隱秀軒集》。
他與同裏譚元春評選唐人詩,作《唐詩歸》;又評選隋以前的詩,作《古詩歸》,名揚一時,形成「竟陵派」,世稱「鍾譚」。
其一:反對擬古文風。他對明中葉以後盛行文壇的擬古主張加以批駁,指出「作詩者之意興,慮無不代求其高。高者,取異於途徑耳。夫途徑者,不能不異者也」(鍾惺《詩歸序》)。他認爲「七子」模擬古人詞句,只不過是「取古人之極膚、極狹、極熟便於口手者,以爲古人在是」(同前)。因而力求改變這種文風,提出「勢有窮而必變」的變革主張(《問山亭詩序》)。
其二:主張詩人應抒寫「性靈」(或「靈心」)。這種「性靈」或「靈心」是「引古人之精神,以接後人之心目,使其心目有所止焉」,是「求古人真詩所在。真詩者,精神所爲也」(《詩歸序》)。即要在古人詩詞的精神中去尋求性靈。但是,他認爲這種古人的真詩精神是「察其幽情單緒,孤行靜寄於喧雜之中」,於是他自己的作品極力追求孤僻情懷「別趣理奇」即所謂孤懷、孤詣,且誇耀說:「我輩文字到極無煙火處。」(《答同年尹孔昭書》)
其三:倡導幽深孤峭的風格。《明史·文苑傳》載:「自宏道矯王、李詩之弊,倡以清真,惺復矯其弊,變而爲幽深孤峭。」鍾惺認爲公安派末端文風俚俗、淺率,企圖以幽深孤峭的風格加以匡救。但他卻走入了另一形式主義極端,往往只顧及字句,忘卻篇章,追求奇字險韻,造成一種艱澀隱晦的風格,以致有些詩句語意不暢,令人費解,如「樹無黃一葉,雲有白孤村」(《晝泊》)等。鍾、譚以這種主張爲標準評選《詩歸》。他們所選唐詩,專取清瘦淡遠一格,衆所推重的李白《古風》、杜甫《秋興》等名篇都不選入,試圖以幽冷來洗「七子」的絢爛,足可見其主張的長、短,利、弊。鍾惺的詩,由於追求幽情孤行,所以大多情思狹窄,題材侷促,缺乏深厚廣闊的社會內容。不過他苦心吟事,雕字酌句,不遺餘力,有些五古遊覽詩作寫得還相當好。如《經觀音巖》、《舟晚》等,雖有雕鏤之嫌,然寄情繪景,時有名理。其《上巳雨中登雨花臺》、《巴東道中示弟栓》,手眼別出,可見清思。另外,有些詩作對社會現實也有所反映,如《江行俳體》12首,寫及了「官錢曾未漏漁蠻」的賦稅嚴重情況。
鍾惺記敘、議論、散文亦有一些新奇雋永之作。寫景寄情小品《浣花溪記》,以生動細膩筆觸描繪了唐代大詩人杜甫成都寓地浣花溪一帶逶迤、清幽的景色,抒寫對杜甫的敬仰之情,並寄寓自己的情懷。清溪碧潭,移步換景,體現了竟陵派「孤行靜寄」的情懷和個性,以及求新求奇的幽深孤峭的風格。此外《遊五夷山記》也是此類作品。他的敘議小品《夏梅說》,巧妙地從時令變化,引出賞梅、詠梅人的冷熱,進而揭示人情世態的寒暖;對「趨梅於冬春冰雪者」的趨炎附勢風氣給予嘲諷和批判,構思立意較爲新奇。文藝短論《題魯文恪詩選後》(之二)主張詩文創作宜少而精,提出「不能盡善,而止存一篇數篇、一句數句之長,此外皆能勿作」,反對「多多益善」粗製濫造。並將文章分爲三等:「選而作者,上也;作而自選者,次也;作而待人選者,又次也。」
總之,鍾惺詩文主張反擬古,主性靈,有積極一面,他的求新求奇文風,對傳統散文有所突破,與公安派一樣,對晚明小品文的大量產生有一定的促進作用。而其狹窄的題材及情懷,艱澀幽冷的語言及文風,無疑也束縛了他在創作上取得更大的成就。清代曾將「公安」、「竟陵」之作列爲禁書,詆譭排擊甚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