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聖嘆 [清] 1608 ~ 1661
人物生平
明萬曆三十六年(1608年)三月初三,金聖嘆生於蘇州,童年貧困孤獨,九歲入讀私塾,刻苦勤奮,思想獨立,喜愛閱讀,尤其沉迷於《水滸傳》,成年後考取秀才,耗費無度,以致常處貧困。
金聖嘆篤信神佛,喜讀佛經和結交僧人 ,擅長扶乩降靈,自稱佛教天台宗祖師智顗弟子的轉世化身,託名「泐庵」法師,士大夫尊稱爲「泐公」或「泐師」,二十歲起開始在吳縣扶乩,自稱收納三十多個已逝女子爲冥間弟子,崇禎朝中期最爲活躍,曾到葉紹袁、錢謙益、姚希孟、戴汝義等士大夫家中扶乩,寫出優美感人的篇章,往往說中事主的心思,受葉紹袁等人的崇信;錢謙益直言金聖嘆好像受某種神靈支配。其後他絕意仕宦,埋首書本。
約在崇禎十四年(1641年)評點小說《水滸傳》,清順治十三年(1656年)刊行評點王實甫《西廂記》,此外編輯唐詩選集《唐才子書》8卷,編寫八股文應試範本《制義才子書》,並註釋杜甫詩集。他亦開堂招生講學,旁徵博引,炫耀才學,頗受當地士庶讚賞。他爲人狂放不羈,能文善詩,因歲試作文怪誕而被黜革。後爲應科試,改稱金人瑞,考第一,但絕意仕進,以讀書著述爲樂。評註不少古典,奇才也。
順治十七年(1660年),皇帝對金聖嘆的作品加以讚美「此是古文高手,莫以時文眼看他。」他聽說後,隨即「感而泣下,因向北叩首」。
順治十八年(1661年),吳縣新任縣令任維初爲追收欠稅,鞭打百姓,虧空常平倉的漕糧,激起蘇州士人憤怒。三月初,金聖嘆與一百多個士人到孔廟聚集,悼念順治帝駕崩,藉機發泄積憤,到衙門給江蘇巡撫朱國治上呈狀紙,控訴任維初,要求罷免其職。朱國治下令逮捕其中十一人,併爲任維初遮瞞迴護,上報京城諸生倡亂抗稅,並驚動先帝之靈。清朝有意威懾江南士族,再逮捕金聖嘆等七名士人,在江寧會審,嚴刑拷問,後以叛逆罪判處斬首,於七月十三日行刑,是爲哭廟案。
臨死前金聖嘆看見家人,神色自若的說:「蓮子心中苦,梨兒腹內酸。」他的家人一聽,忍不住嚎啕大哭,圍觀的人也都爲之鼻酸,而潸然淚下。金聖嘆財產充公,家屬發配滿洲。金聖嘆僅向巡撫示威,並無意造反,卻遭貪官陷害,在獄中悔恨交加,念念不忘、難以釋懷的是才子書評點尚未完成,辜負生平志業。
過身後,族兄金昌收集編輯其著作與遺稿,題爲《唱經堂才子書匯稿》出版,兒子金雍則編集他對唐詩的評解,題《唐才子詩甲集》出版。
傳說聖嘆死後託夢給朱眉方,說他已成爲鄧尉山神。鄧尉山在蘇州西南七十里光福鎮,又名萬峯山,前瞰太湖,風景極佳。鄧尉山多梅樹,花開時一望如雪,如頌聖嘆人品之高潔。
墓葬在蘇州吳中區藏書五峯山下博士塢,江蘇省文物保護單位。傳在今河北省阜城縣曾有衣冠冢一座。
個人思想
金聖嘆爲人孤高,率性而爲,個人主義,以才子自居,狂放不羈,譏笑其他秀才庸俗愚拙。他自幼學佛,勸人向善,傾向佛道二家的自由放任,又有儒家的入世衝動。他深感人生只是大夢一場,全然虛幻,短暫易逝,充滿煩惱失意,一切都不可恃,嚮往閒適平和的田園生活。他把男女之情與其他人情區分開來,強調其中必然含有色慾,出於自然,聖人禮制亦不廢情慾。
他亦不失儒生身份,期待有用於世,敬佩杜甫的忠君愛國,特別認同孔子弟子曾點。曾點以無意仕宦與嚮往自由而著名,爲孔子所讚歎,金聖嘆特此取字爲「聖嘆」。
政治思想上他傾向保守,批評明末官府苛政,同情被欺壓的百姓,甚至主張官逼民反,但認爲王命和禮法終不可違,對盜匪大肆譴責,特別討厭梁山泊首領宋江。
主要成就
金聖嘆的主要成就在於文學批評,他的評點很注重思想內容的闡發,往往借題發揮,議論政事,其社會觀和人生觀灼然可見。他斥責「犯上作亂」,釋「水滸」之名爲「惡之至,迸之至,不與同中國」,反對「以忠義予之」;然而他又同情民生疾苦,痛恨魚肉良民的官吏和行同盜賊的官軍,並意識到「一高俅」之下還有「百高廉」,「千殷直閣」及其狐羣狗黨,結成禍國殃民的社會勢力,108人「不得已而盡入於水泊」是「亂自上作」,因而肯定了梁山英雄的反抗。
他認爲,「居其邦,不竊議其大夫之得失,惡傷治也」,「非聖人而作書,其書破道,非天子而作書,其書破治,破道與治,是橫議也」;然而又承認天下無道則庶人敢議,「庶人之議皆史也」。
他宣揚「忠恕」、「孝悌」之類儒家道德規範;然而又揭露禮教對人性的摧殘,讚美崔鶯鶯、張生的叛逆行爲,譏諷冬烘秀才目《西廂》爲淫書,而推《西廂》爲「天地妙文」。
他接受佛教的虛無思想,視人生若夢幻,所謂「天地夢境」,「衆生夢魂」;然而他又直面現實,並孜孜於述作,以爲「生死迅疾,人命無常,富貴難求,從吾所好,則不著書其又何以爲活也?」
可以看出,金聖嘆的思想中是充滿着矛盾的。金聖嘆文學批評的精彩之處在於對作品的藝術分析。他的詩文評比較平常,如強分律詩爲二解,套用八股文起承轉合之法說詩,頗爲人所詬病。
他評《水滸傳》、《西廂》二書時的藝術見解則獨出手眼,繼李贄、葉晝之後將小說戲曲評點推進到新的高度。他自謂評書「直取其文心」,「略其形跡,伸其神理」,實即旨在探索創作規律,在這方面確實頗有創見。他把人物性格的塑造放到首位,指出:《水滸傳》令人看不厭「無非爲他把一百八個人性格都寫出來」。而塑造性格成功的關鍵是捕捉住人物的獨特的個性,「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氣質,人有其形狀,人有其聲口」。即使是同一類型的性格,也要顯示出同中之異。
他的評點中還涉及描寫一個人物的性格應表現出多面性、複雜性,又應表現出統一性、連貫性的問題,如他認爲《水滸傳》中先寫魯達以酒爲命,後寫魯達涓滴不飲,「然而聲情神理,無有非魯達者」;寫李逵樸至中又有奸猾,而「寫得李逵愈奸猾,便愈樸至」。也涉及人物語言個性化的問題,「一樣人,便還他一樣說話」。在衆多的人物中應突出主要人物,如說「《西廂記》止寫得三個人:一個是雙文,一個是張生,一個是紅娘」,「若更仔細算時,《西廂記》亦止爲寫得一個人。一個人者,雙文是也」。
金聖嘆在評點的同時,也對原作加以修改,除詞句外,還作了全局性的刪削。他判定《水滸傳》後50回系羅貫中「橫添狗尾」,故盡行砍去,自稱得「貫華堂古本」無續作,又僞造施耐庵序於前。遂成今傳的70回本。又斷言《西廂記》第五本非出王實甫之手,也是「惡札」,故截去而以《驚夢》收尾。
他所說的「澄懷格物」,實際上又關及塑造出活生生的人物性格,要靠冷靜細緻的觀察,要靠設身處地的體驗,即所謂「動心」、「現身」。他也很重視情節和結構:認爲情節要出人意外,用「奇恣筆法」,「龍跳虎臥」,但又要合乎情理,「寫極駭人之事,卻盡用極近人之筆」;又強調結構的完整性,「一部書只是一篇文章」,作者必須「全局在胸」,因此講究「過接」、「關鎖」、「脫卸」,要求行文如「月度迴廊」,有必然的次第。他所謂的「靈眼覷見,靈手捉住」,相似於對創作靈感的強調;但他又重「法」,說「臨文無法便成狗嗥」,並總結出種種表現手法,如「那輾」等等。總之,金聖嘆已提出了較有系統的小說戲曲創作理論。
金聖嘆還節評《國語》《國策》《左傳》等書。其評點注重思想內容的闡發,往往借題發揮,議論政事,其社會觀、人生觀灼然可見。他提出了較爲系統的小說、戲曲創作理論,其文學理論及批評業績爲我國文學理論批評發展史作出了特殊貢獻。首先,他闡發了小說、戲劇等敘事文學創作不同於詩歌、散文寫作的若干規律,他強調小說要「因文生事」,而又非任意杜撰,要遵循生活的邏輯;同時又提出了以塑造人物性格爲中心的文學理論批評的觀點和方法。其次,提供了一種以評價作品人物性格分析和性格塑造爲核心的文學批評。第三,他還總結出了諸如倒插法、夾敘法、草蛇灰線法、綿針泥刺法、弄引法、獺尾法等全新的創作方法與批評方法。金聖嘆有詩集《沉吟樓詩選》。
金聖嘆吸收了明代士人評點古文、史書,尤其是八股文的手法。除了《水滸傳》、《西廂記》和唐詩,他也評點過八股文。明代古文與小說戲曲的評點,大多隻是在文章妙處打圈點,提醒讀者注意,加上簡單批語。金聖嘆擴充舊有評點之法,綿密有如經書註釋,並勇於改動原文,以「奇」、「妙」等評語自我喝彩,甚至自誇點評無與倫比。他期待讀者透過其評點,學會怎樣閱讀其他文學作品。他自視爲權威,瞭解甚至超越原作者的思想世界,文學評點的目的不是去尋覓古人意思,而是爲了與後人交往,對作品的解讀,無須與作者原意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