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叔倫 [唐] 732 ~ 789
軼聞
唐代著名田園詩人戴叔倫,幼年才思敏捷。一次,老師帶他到郊外遊玩,來到一個名叫白店的地方,正好遇見一隻白色的公雞站在高處啼叫。老師即興擬出上聯:
白店白雞啼白晝;
小叔倫邊走邊尋思,一直到了日頭偏西,還未想出恰當的對句。後來,他們走到一個叫黃村的地方,恰巧碰到一隻黃狗從大門內竄出來,追着他們狂叫。這時,戴叔倫靈機一動,馬上對出下聯:
黃村黃犬吠黃昏。
生平
詩詞風格
家庭
主要事蹟
戴叔倫是江蘇/金壇縣人。他爺爺戴修譽和他爸爸戴昚用,都做了一輩子隱士而不願爲官。可到了戴叔倫這輩兒,他與哥哥戴伯倫就都開始做官了。他哥哥做的官不大,僅是個縣令。元人辛文房在《唐才子傳》裏說戴叔倫是貞元十六年(公元805年)中的進士,恐大謬。唐人權德輿爲戴叔倫所寫的「墓誌銘」很清楚地說,戴叔倫死於貞元五年(公元789年),春秋五十八歲。倒推一下,其生年則爲公元732年。而公元805年時,戴叔倫已經死了17年了,絕不可能再登什麼進士第。想必辛文房是沒見過權德輿爲戴叔倫所寫的這篇「墓誌銘」,所以就一通瞎猜。戴叔倫中進士,估計應在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前後,那時他二十六歲,「安/史之亂」也剛平息。在「安史之亂」平息前,戴叔倫一直跟從當時的名士蕭穎士學習,且因避亂而去鄱陽暫居過幾年。他三十二歲時,吏部尚書兼鹽鐵轉運使/劉晏很欣賞他,向朝廷上表推薦戴叔倫爲九品祕書正字,並召他入自己的幕府中做事。鹽鐵轉運的差事,其實就是負責國家鹽務與錢糧的運輸。那時,劉晏負責的是湖南一帶的鹽鐵轉運,戴叔倫可謂是他的得力助手。一次,戴叔倫押解錢糧路過四川雲安,正逢叛臣楊子琳謀反,劫持了戴叔倫,並威嚇戴叔倫說,「把錢交出來,我就免你一死。」我們的戴大人竟也寧死不屈了一把,說「身可殺/財不可奪」,那楊子琳看看也沒什麼辦法,就又把他放了。戴叔倫因此而升爲八品的監察御史。五十歲時,再升爲七品的東陽縣令。任縣令期間,因政績卓着,加授從六品的大理司直。五十二歲時,提升爲正六品的侍御史。五十三歲那年,代任四品的撫州刺史,同年轉正,加授金紫服(《新唐書車服志》曰:自是百官賞緋/紫,必兼魚袋,謂之章服。),封譙縣開國男爵位。
戴叔倫的詩,自唐人高仲武說他「其骨稍軟」後,清代的紀曉嵐、翁方綱、喬億等人也都講他「雄渾不足」或「皮鬆肌軟」之類的話。我倒不以爲然,因爲大凡充滿澹泊之意的詩,你讓它怒目圓睜或鏗鏘有聲也不大可能,雄渾與澹泊原本就是一對兒矛盾,非要二者兼備起來,就是渾球兒的要求了。再則,紀曉嵐、翁方綱是何等脾氣與人物----那是拼命入世的大官人啊,所寫的東西自然是「進取」有餘、「奮鬥」剛強。
而戴叔倫是不想逞強的,即使三十歲出頭時被劉晏推薦做了九品的祕書省正字,也還抒寫着「野人無本意/散木任天材」的恬淡情愫。等到他升任御史時,對於仕途其實已有厭倦情緒了,諸如「早知名是病,不敢繡爲衣」以及「身隨幻境勞多事/跡學禪心厭有名」之類的詩句,就很能表明他激流勇退的心思。據說在出仕前,他就曾半隱於小天台山中,常與方外之士交往,甚至精研《易經》,很打算求仙學道。
其實,戴叔倫有他自己的詩歌觀,他曾說:「詩家之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也。」藍田那地方在陝西省,以盛產美玉聞名。但美玉在尚未開採出山以及未加工前,猛地看去其實與一塊破石頭無異,自然不能把它放在眼前來觀賞,與其拿到眼前來看一塊破石頭,真不如去看它在山中被烈日照耀時所生髮出的朦朧光芒。把這句話說的更明白些,其實就是說「詩貴朦朧」。當然,這句話可能也還有另外一種指向----詩人與詩之關係,因爲「藍田生玉」這四字的本意指的是「只有藍田那地方纔能產出美玉」,換言之----只有好詩人/才能出好詩;而好詩人未必就能夠拉到你跟前做成好朋友或好人,一但你離詩人近了/熟了/沒了神祕感,沒準兒就開始討厭他了。倘若再發現他有打嗝放屁的毛病,口臭腋臭的氣息,以往那美好詩人的形象很可能就被徹底糟蹋。若干年前,我去貴州出差,順便到貴州農學院造訪了一下印象中還不錯的詩人鄭單衣,可見面時驚聞他身上散發出濃烈的胡臭,就再也不想見他的人和詩了。
估計戴叔倫是不會有胡臭的,即使有,也知道要躲人遠一點,留個好印象。他讓人遠遠看他的詩,自己也把詩寫得遠遠的----
年年五湖上,厭見五湖春。長醉非關酒,多愁不爲貧。
山川迷道路,伊洛困風塵。今日扁舟別,俱爲滄海人。
自唐人高仲武始,宋/元/明/清歷代評論者能比較認可的基本是他的五律, 《中興間氣集》裏所選的六首戴詩,全是五律。唐人姚合在《極玄集》裏所選的七首戴詩,不是五律的也只有一首。唐人韋糓所編的《才調集》選戴詩四首,三首是五律。其實,從初唐到中唐,五律一直是詩壇上的主流詩體,即使是「省試詩」也是十二句的五言體,所以詩人大都對五言詩的寫作下過極深功夫,而以五律或五言體見長的詩人也就不獨戴叔倫一個了。 有一個情況是需要特別說明的,那就是收在戴叔倫名下的詩,僞作及還不能確定的比較多。 《全唐詩》共收戴叔倫詩304首,基本是以明代的活字本唐人詩集/朱警的《唐百家詩》/胡震亨的《唐音統箋》/《文苑英華》以及清康熙年間席啓寓所編的《唐百名家集》等書爲依據編纂而成。上世紀八十年代經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的蔣寅先生耙梳考證,暫時得出可確信爲戴作的184首,可確定爲僞作的56首,而備考之作依舊高達64首之多。戴詩的僞作及不確定之作的數量之所以很高,主要因爲歷經宋/元時期的頻繁戰亂,各類文集遭兵焚及散佚均很嚴重,明代以後的民間私館刻本又基本屬傳抄性質,七拼八湊,許多詩甚至都是唐代以後的人所寫,故可做的考據工作依然很多。四百多年後的宋朝,也有位姓戴的詩人叫戴復古,詩名響徹東南半壁江山近五十年,這人便是戴叔倫的後裔。若比較二人的詩,我其實更喜歡戴復古的,也常摘他的對偶詩句寫成對聯贈給友人,諸如「心寬忘地窄/亭小得山多」、「無心當世用/袖手看人忙」、「一心似水惟平好/萬事如棋不着高」、「菊花到死猶堪惜/秋葉雖紅不耐觀」、「苦恨好山移不得/生憎俗客去還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