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偁是宋初作家中成就較高者,他在詩、文兩方面的創作都較爲突出,促進了宋初詩風、文風的變革。宋初詩派林立,但主要是「白體」、「西昆體」、「晚唐體」三家。王禹偁屬「白體」。
古文
他是北宋初期首先起來反對唐末以來浮靡文風,提倡平易樸素的優秀作家之一。王禹偁提倡「句之易道,義之易曉」(《答張扶書》),反對艱深晦澀,雕章琢句,爲後來的歐陽修、梅堯臣等人的詩文革新運動開闢了道路,因此頗受後人推重。北宋初期,文壇上沿襲唐末五代頹靡纖麗文風。王禹偁爲了革除這種流弊,以宗經復古爲旗幟,提倡繼承韓愈、柳宗元古文運動的精神,主張「遠師六經」,「近師吏部(韓愈)」,寫「傳道而明心」的古文。他特別強調「不得已而言」,文章要「句易道」、「義易曉」,發揮了韓愈古文理論與實踐中「文從字順」的一面。他的散文作品內容充實,感情充沛,語言曉暢。《待漏院記》是一篇政論,提出「一國之政,萬人之命,懸於宰相」的論題,規勸執政者要勤政愛民,而不能「竊位而苟祿,備員而全身」,義正辭嚴,筆觸鋒利。
其代表作《黃州新建小竹樓記》寫於貶官黃州時期。文中極力渲染謫居之樂,把省工廉價的竹樓描繪得幽趣盎然,含蓄地表現出一種忿懣不平的心情。文章多用排比,音調優美,富於詩味。《唐河店嫗傳》記述邊地一位老婦人機智殺敵的 故事,又借題發揮,譴責了當權者在軍政措施上的不當,既有生動的人物描寫,又有懇切的議論。此外《錄海人書》、《答張扶書》等都是他散文的代表作品。作爲宋初最重要的散文家,他的古文理論和創作,對宋代散文風格的形成有很大的影響。蘇軾稱他「以雄文直道獨立當世」,「耿然如秋霜夏日,不可狎玩」(《王元之畫像贊並序》),當非溢美之辭。
文論方面,王禹偁提出了傳道、明心與有言、有文。王禹偁在《答張扶書》中說:「夫文,傳道而明心也。」在文以傳道之外,他又要求文以明心,即可在傳道之文裏發抒自己的政見和內心感受。於「傳道」外,提出「明心」,於「有言」外,提出「有文」,這是王禹偁在理論上的一種貢獻。所謂「明心」是指自己的內心世界臻於高尚,是指立身無愧,以文明心和傳道,實質上是要求文道合一和文行合一,並偏重在文的方面。
詩歌
在詩歌方面,王禹偁推崇杜甫和白居易。宋末的方回說:「宋鏟五代舊習,詩有白體、昆體、晚唐體。」(《送羅壽可詩序》,《桐江續集》卷三二)顯然這種說法稍嫌誇張,但宋初詩風確有白體、昆體、晚唐體之分,王禹偁也被宋人看作重要的白體詩人。然而,王禹偁的詩風與李昉、徐鉉等白體詩人卻是同中有異。王禹偁早年多作閒適詩,晚年多作諷喻詩,與白居易恰恰相反。正是這種深刻的自省意識,使他從學習白居易進而以杜甫爲典範,甚至在晚年自編的《小畜集》中很少收錄早年作品。相傳,他曾因作詩偶合杜甫詩句而寫下「本與樂天爲後進,敢期子美是前身」之句,還稱讚「子美集開詩世界」。他在創作中努力實踐白居易「歌詩合爲事而作」的主張。《對雪》、《感流亡》、《竹□》、《對雪示嘉佑》等詩,以深厚的同情描寫了當時農民、士兵的苦難境況,揭露了現實的黑暗,而且嚴於鍼砭自身,繼承和發揚了杜甫「三吏」、「三別」與白居易《秦中吟》的風格。《畲田詞》五首生動地記錄了山區刀耕火種的情景,讚揚了普通人民勤勞刻苦和團結互助的美德。
他的詩同散文一樣,語言平易流暢,風格簡雅古淡。他還有一些寫景抒情的短詩,卻筆調清麗,饒有風韻。如《村行》描繪了山村黃昏的動人情景和詩人的感觸。他還善於向民歌吸取思想藝術營養。如《畲田詞》:「鼓聲獵獵酒醺醺,斫上高山入亂雲。自種自收還自足,不知堯舜是吾君。」洋溢着勞動者的樂觀感情,饒有民歌清新活潑的風味。他的長篇詩歌,敘寫自己生平事蹟與懷抱,能揮灑自如,暢所欲言,已開宋詩散文化、議論化風氣。林逋盛讚他:「縱橫吾宋是黃州。」胡仔也說:「國初沿襲五代之餘,士大夫皆宗白樂天詩,故王黃州主盟一時。」(《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二)
詞
王禹偁詞即事即目,登覽抒懷,寓情於景,格調深沉,雄渾有力,藝術上完全臻至成熟,在宋初小令中是別開生面的。具體地說,點絳唇這首詞在宋初詞壇的貢獻集中在兩個方面:在穠麗的氛圍中以清麗取勝;在狹窄的詞境中以開闊見長。過去,人們一般只注意范仲淹的《漁家傲》(「塞下秋來風景異」)。其實,不論就思想內容,還是就藝術風格講,這首詞都很具特色,從柳永的《雪梅香》(「景蕭索」)、辛棄疾的《水龍吟》(「楚天千里清秋」)和姜夔的《點絳唇》(「燕雁無心」)等諸名作中,均可看出受王禹偁這首詞影響的某種痕跡。因此,王禹偁這首《點絳唇》應當被視爲掀開兩宋詞壇帷幕的重要詞篇。王弈清稱讚此詞「清麗可愛」,並因此推崇王禹偁「豈止以詩擅名」(《歷代詞話》卷四轉引)。王禹偁是開北宋詞壇創作風氣的重要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