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發兮蔥嶺,夕至兮明光。
天門兮地戶,孰由兮賢者?
無正兮溷廁,懷德兮何睹?
假寐兮憫斯,誰可與兮寤語?
痛鳳兮遠逝,畜鴳兮近處。
鯨鱏兮幽潛,從蝦兮遊陼。
乘虯兮登陽,載象兮上行。
朝發兮蔥嶺,夕至兮明光。
北飲兮飛泉,南採兮芝英。
宣遊兮列宿,順極兮彷徉。
紅採兮騂衣,翠縹兮爲裳。
舒珮兮綝纚,竦余劍兮干將。
騰蛇兮後從,飛駏兮步旁。
微觀兮玄圃,覽察兮瑤光。
啓匱兮探筴,悲命兮相當。
紉蕙兮永辭,將離兮所思。
浮雲兮容與,道余兮何之?
遠望兮仟眠,聞雷兮闐闐。
陰憂兮感余,惆悵兮自憐。
拼音
譯文
天上有天門,地上有地戶,不知哪條路賢人能出入?
世上無公正好壞相混雜,內懷好品德何人能看出?
和衣而臥悲憫世風日下,誰能與我同心日夜對語?
悲痛鳳凰已經遠遠逝去,畜養鷃雀君王身邊親附。
大鯨鱘衹能够深水潛藏,小魚蝦卻任意戲遊洲渚。
乘虬龍飛上高空,騎神象遨遊蒼穹。
早晨出發離開西方葱嶺,傍晚到達東方明光山中。
來到北方渴飲崑崙飛泉,遊至南方采摘靈芝花英。
遍遊天上二十八座星宿,圍繞北極漫步徘徊空中。
鮮紅的彩虹做成紅上衣,淡靑的雲朵做成靑下裳。
徐行漫步玉珮叮咚作響,握緊手中寶劍挺立眺望。
神蛇騰飛後面緊緊跟隨,駏驉奔馳步步不離身旁。
暗暗地細觀看天帝園圃,仔細地察看那北斗瑤光。
打開那小木箱取出蓍草,悲嘆我命苦卦象不吉祥。
穿起蕙草發誓永辭濁世,將別時又想起我的君王。
乘駕浮雲自由自在逍遙,浮雲飄忽把我引向何方。
遙望楚國到處昏暗不明,耳聞雷聲空中轟轟作響。
深重的憂愁震撼我心靈,惆悵無所依煢煢自憐傷。
注釋
溷(hùn)厠:混雜在其中。溷,混濁;厠,雜。
假寐:《章句》:“不脫冠帶而臥曰假寐。”
憫:同“愍”。
寤語:寤寐同語,日夜相處。寤,寤寐,醒時和睡時。
鴳:通“鷃”,小鳥。
鱏(xún):同“鱘”,一種大魚。
幽潛:深水潛藏。
從蝦:小魚蝦。
陼(zhǔ):通“渚”,水中小塊陸地。
虯(qiú):虬龍,古代傳説中的有角的小龍。
登陽:上天。
象:《章句》:“神象,白身赤頭,有翼能飛也。”
葱嶺:在新疆西南境,自北而南,綿亙於疏勒諸縣以西,崑崙、天山等皆發脈於此。《楚辭補注》:“葱嶺,山名。其山高大,生葱,故名。”
明光:《章句》:“暮宿東極之丹巒也。”
飛泉:《楚辭補注》:“張揖云,飛泉在崑崙西南。”
芝英:靈芝的花朵。
宣遊:遍遊。
列宿:指天上二十八宿。
順極:圍繞北極星。
“紅采兮騂(xīnɡ)衣”句:《章句》:“古本:‘虹采兮霓衣。’”騂,紅色的馬,這裏用作形容詞,紅色的。
翠縹(piào):指淡淡的靑雲。縹,淡靑色的帛。
珮:繫在腰帶上的飾物,多以玉石等爲之。
綝纚(chén lí):《章句》:“緩帶徐步,五玉鳴也。”綝纚,即珮玉下垂的樣子。
竦(sǒnɡ):恭敬,這裏的意思是執、持。
干將:寶劍名。《吳越春秋》:“干將,吳人莫邪,干將之妻也。干將作劍,莫邪斷髮翦爪,投於爐中,金鐵乃濡,遂以成劍。陽曰干將,陰曰莫邪。”
騰蛇:一種似龍的飛蛇。騰,亦作“螣”。《楚辭補注》:“《荀子》云:‘螣蛇無足而飛。’文子曰:‘螣蛇無足而騰。’郭璞云:‘螣,龍類,能興雲霧而遊其中。’”
飛駏:即駏驉,神話中的一種似馬的動物。
玄圃:同“縣圃”。《章句》:“上睨帝圃,見天園也。”瑤光:星名,即北斗第七星。《楚辭補注》:“《淮南》云:‘瑤光者,資糧萬物者也。’注云:‘瑤光,北斗杓的第七星也。’”
啓:打開。
匱(ɡuì):盛物的箱子。
探:取。
筴(cè):占卜用的蓍草。
相當:一本“相”作“所”,此句言占卜結果説明己命所値不吉。
紉:穿連、連綴。
道:通“導”,引導。
之:往。
仟眠:昏暗不明的樣子。《章句》:“遙視楚國,暗未明也。”
闐闐(tián):盛貌,盛聲也謂之闐闐。(見王念孫《廣雅疏證》)這裏形容雷聲很大。
陰憂:同“隱憂”、“殷憂”,深憂。
感:通“撼”,震動。
序
《九懷·通路》一詩出自《楚辭》,作者王褒這首詩通過尋求賢人能走的通路,抒發了報國無門的憂傷苦悶。詩人用比喻手法寫君王不能任用賢才,致使鳳凰遠逝,鷃雀近處,鯨鱘潛藏,魚蝦戲渚。接着寫詩人離世遠遊,他乘虯龍,騎神象,北飲飛泉,南採芝英。天國雖然美好,詩人內心卻仍然繫念楚國君王,希望有接近君王的通路。
賞析
《九懷.通路》是西漢諫議大夫王褒《九懷》的第二首作品。
所謂“通路”即表達作者及其所代言的屈原欲通達仕途,爲國爲君所用,一展雄心抱負的願望。通路,出仕之路,晉升之路,報國之路。
泊客以爲,《通路》可以分爲三段:
第一段是從首句到“從蝦兮遊陼”。這第一段就開門見山說明作者命題所在即本詩的主題“天地兮墬(dì)戶,孰由兮賢者?” 天門啊地戶,賢士啊該走哪條小徑?抒發了詩人“天地雖大,賢士(晉升)無門”的失望、痛苦和憤怒,指責小人當道,賢者隱遁的黑暗朝政。
第二段從“乘虯兮登陽”到“覽察兮瑤光”。此段用了大量篇幅描寫了作者想象當中馳騁於天的意氣風發,實際反襯出人間的黑暗和自身(賢者)在朝廷的失意。在楚辭當中有一個普通現象:從屈原、宋玉、賈誼、東方朔、莊忌再到王褒這些詩人,在寫作楚辭時,往往帶有飛馳天上的描寫或幻想情節。也許,都是懷才不遇失意人生的寫照吧。
第三段從“啓匱兮探筴”到末句。第二段是虛寫反襯,這第三段則是正面抒發自己懷才不遇,晉升無門的失落。
《九懷.通路》詩旨與上篇《匡機》有些雷同。《通路》抒發了詩人慾效力君王,卻報國無門,前途渺茫的愁苦和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