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貢臺

明 · 彭孫貽

危樓挿孤城，傍有半死木。
悲風一時至，驟雨泥沒足。
荷鋤上臺去，吞聲不敢哭。
三年亡臣墓，宿草叢野菽。
滕公已移室，馬鬛誰改卜。
茫茫烏鳶塲，搶地頭莫觸。
下臺訪遺民，僂傴出茅屋。
靣皆帶金痍，珊瑚繡紅衂。
云自圍城中，刀鋸見䖍㭬。
悲號訴前事，咸能譚太僕。
戍歲蛇之月，清人圍始築。
貢臺髙嵯峨，如蝟拾遺鏃。
太僕日嬰城，寝處忘櫛沐。
麾戦七月匝，節毛漸為秃。
大小百十餘，辮髮懸胡髑。
糢糊刼營火，呼噪舞相逐。
戰士突重圍，屢破所設伏。
沙平日昏黄，闘苦兵氣酷。
北師敗逾集，江城圍益蹙。
四山樹壁壘，萬柝喧剥啄。
外攻殷雷霆，内汲㫁樵牧。
慷慨我先子，吞胡志憤慉。
鴻毛視軀命，雪刄枕函櫝。
眀主實天挺，厲精圖恢復。
天乎未厭亂，神州沉百六。
煌煌隆武詔，流涕軍中讀。
誓捐一寸心，上答累朝禄。
文山正氣句，悲歌吟反覆。
從容拜遺表，長瞑懸初服。
城夷臺亦燬，大星墜原陸。
何處焚龍蛇，餘灰照綿谷。
哀此䖍城人，百萬殉屠戮。
池填志婦屍，骴臭忠良肉。
白骨撑成堆，隘巷紛踐蹴。
城郭人民非，臺址亦啼鵩。
至今七姑廟，芳草不成緑。
我来泣遺骸，淚盡鴟夷目。
虚留七尺在，詎假百身贖。
敗絮褁芻靈，輀車曳黄犢。
長號下高臺，萬古西南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