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言

金 · 元好問

韓非死孤憤，虞卿著窮愁。
長沙一湘纍，郊島兩詩囚。
人生定能幾，肺肝日相讎。
井蛙奚足論，褌蝨良足羞。
正有一朝樂，不償百年憂。
古來帝王師，或從赤松遊。
大笑人間世，起滅真浮漚。
曾是萬戶封，不博一掉頭。
有來且當避，未至吾何求。
悠悠復悠悠，大川日東流。
紅顏不暇惜，素髮忽已稠。
我欲升嵩高，揮杯勸浮丘。
因之兩黃鵠，浩蕩觀齊州。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註釋

• 韓非死孤憤：韓非：戰國時期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孤憤：是韓非所著的篇章名，這裏指韓非因孤憤之情而死 。
• 虞卿著窮愁：虞卿：戰國時期的遊說之士，曾辭相印與魏齊同患難，困窮而著書。
• 長沙一湘累：湘累：指屈原。屈原遭放逐，曾流浪於湘水之畔， 後人以」湘累「代指屈原。這裏「長沙」指賈誼，賈誼懷才不遇被貶謫至長沙，其遭遇和心境與屈原類似。
• 郊島兩詩囚：郊島：指孟郊和賈島 。孟郊、賈島二人作詩苦吟，以清寒瘦硬著稱，元好問認爲他們爲詩所困，故稱「詩囚」。
• 肺肝日相讎（chóu）：讎：仇，這裏指內心矛盾糾結。意思是內心每天都在相互鬥爭、痛苦。
• 井蛙奚足論：奚：何，哪裏。井蛙見識短淺，不值得一談 。
• 褌蝨（kūn shī）良足羞：褌蝨：褲襠裏的蝨子。形容那種見識短淺、令人羞恥的人。
• 赤松遊：赤松：即赤松子，傳說中的仙人。 「從赤松遊」指功成身退，追隨仙人自在逍遙。
• 浮漚（ōu）：漚：水泡。水面上的水泡，比喻世事虛幻易逝。
• 嵩高：嵩山，五嶽之一，在河南登封市西北。
• 浮丘：浮丘公，傳說中的仙人。
• 齊州：指中國。

翻譯

韓非心懷孤憤抑鬱而死，虞卿在困窮愁苦中著書立說。賈誼如當年沅湘間失意的屈原，孟郊和賈島作詩就像被困住的囚徒。人生能有多少時光啊，內心每天都矛盾糾結痛苦不堪。那井底之蛙般見識短淺的人不值得談論，褲襠裏的蝨子般猥瑣的人實在令人羞愧。人生即使有一時的快樂，也抵償不了長久的憂愁。自古以來那些帝王之師，有的功成之後就跟隨赤松子去逍遙自在了。可笑這人間世界啊，萬事萬物的生滅就像水面上的水泡一樣虛幻不實。曾經萬戶侯那樣顯赫的爵位，還不如灑脫地一扭頭。有人來困擾就暫且避讓，還沒發生的事情我又何必去刻意追求。時光悠悠啊悠悠流逝，大河每天都滾滾向東流去。美好的青春容顏來不及珍惜，不知不覺間白髮已經變得稠密了。我想要登上嵩山頂峯，舉起酒杯向浮丘公敬酒。願能跟着兩隻黃鵠，自由自在地俯瞰這大地山河。

賞析

這首詩是元好問對人生的感慨及對世事的思考之作 。開篇以韓非、虞卿、賈誼、孟郊和賈島這些歷史人物的不同命運爲引，展現出人生的諸多困境與無奈。接着詩人感慨人生短暫，內心常被矛盾痛苦充斥，對那些見識短淺和猥瑣的人表示鄙夷。詩中通過「赤松遊」的典故，表達了對解脫束縛、追求自由豁達的嚮往。拿「萬戶封」與」一掉頭「對比，顯示出詩人對功名利祿的淡薄態度。

「悠悠復悠悠，大川日東流」描繪出時光如東逝水般不可阻擋地流逝，與前文對人生的描述相互映襯，倍感歲月匆匆。「紅顏不暇惜，素髮忽已稠」 進一步表達對時光易逝、容顏老去的嘆惋。最後詩人想象登上嵩山，與仙人共遊的場景，體現了其超脫塵世，追求精神自由的心境。整首詩情感複雜深沉，在對歷史、人生、世事的敘述和感慨中，傳達出豁達超脫、不爲世俗所累的人生觀 ，語言質樸而蘊含深刻的哲理與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