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戌櫟社春會,南北詩家畢至,喜而作歌,即呈在座諸君子

男兒當畫凌煙閣,橫草功成比褒鄂。 不然攜家遊五湖,萬金坐致同陶朱。 奈何一鳴復不躍,行歌長作山澤癯。 世風尚武風雅墜,天生才人豈無意。 陳芳有國容我主,漫向槐安爭富貴。 挽回文運起中原,我先一軍張漢幟。 長城不怕偏師攻,守無羸卒多精騎。 南方之強北方強,與我鼎足分界疆。 黃池荼火各爭長,筆陣鏖戰三千場。 衣裳玉帛會今日,喜見三分初合一。 牛耳休論執者誰,象佔無首羣龍吉。 送抱推襟畛域忘,彈棋奏樂歡情溢。 臨池書罷溼雲煙,刻燭詩成評甲乙。 遺老不數香山九,羣賢遠過竹林七。 滿堂濟濟裙屐多,鶯花爛熳春風和。 主人奉觴客盡醉,踏筵起舞拍手歌。 相約斯文延一脈,自今同室戒操戈。 年年三月蘭亭宴,願合羣仙詠大羅。
拼音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註釋

  • 庚戌:中國傳統紀年農曆的干支紀年中一個循環的第 47 年稱「庚戌年」。
  • 櫟社:指鄉里的神社。
  • 凌煙閣:原本是皇宮內三清殿旁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樓,貞觀十七年二月,唐太宗李世民爲懷念當初一同打天下的衆位功臣(當時已有數位辭世,還活着的也多已老邁),命閻立本在凌煙閣內描繪了二十四位功臣的圖像。
  • 褒鄂:唐開國名將褒國公段志玄、鄂國公尉遲恭。
  • 五湖:近代一般以洞庭湖、鄱陽湖、太湖、巢湖、洪澤湖爲「五湖」。
  • 陶朱:即范蠡,字少伯,春秋末期政治家、軍事家、經濟學家和道家學者,曾獻策扶助越王勾踐復國,後隱去。相傳范蠡浮海出齊,變姓名,自謂鴟夷子皮,耕於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產。居無幾何,致產數十萬。齊人聞其賢,以爲相。范蠡喟然嘆曰:「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至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散其財,以分與知友鄉黨,而懷其重寶,間行以去,止於陶,以爲此天下之中,交易有無之路通,爲生可以致富矣。於是自謂陶朱公。
  • :讀音(qú),瘦。
  • 槐安:唐李公佐《南柯太守傳》載,淳于棼飲酒古槐樹下,醉後入夢,見一城樓題大槐安國。槐安國王招其爲駙馬,任南柯太守三十年,享盡富貴榮華。醒後見槐下有一大蟻穴,南枝又有一小蟻穴,即夢中的槐安國和南柯郡。後因用「槐安」比喻富貴無常。
  • 文運:指文學的氣運。
  • 張漢幟:高舉漢朝的旗幟,這裏指弘揚漢文化。
  • 羸卒:瘦弱的士卒。
  • 黃池:古地名,在今河南封丘西南。春秋時吳王夫差與晉定公爭做盟主於此。《國語·吳語》:「吳王夫差既殺申胥,不稔於歲,乃起師北征。闕爲深溝,通於商、魯之間,北屬之沂,西屬之濟,以會晉公午於黃池。」
  • 鏖戰:激烈地戰鬥。
  • 牛耳:古代諸侯會盟時,割牛耳取血,盛牛耳於珠盤,由主盟者執盤,因稱主盟者爲「執牛耳」。後多以「牛耳」指在某一方面居最有權威的地位。
  • 畛域:界限。
  • 刻燭:《南史·王僧孺傳》:「竟陵王子良嘗夜集學士,刻燭爲詩,四韻者則刻一寸,以此爲率。文琰曰:『頓燒一寸燭,而成四韻詩,何難之有。』」後因以「刻燭」爲詩才敏捷之典。
  • 遺老:指前朝老人或舊臣。
  • 香山九:指唐代白居易等九位老人在洛陽香山聚會。
  • 竹林七:指三國魏嵇康、阮籍、山濤、向秀、劉伶、王戎、阮咸等七位文學家,常相遊於竹林之下,世稱「竹林七賢」。

翻譯

男子漢應當立志在凌煙閣留像,橫草而立功成就可比唐初的段志玄和尉遲恭。不然就攜帶家人遊覽五湖,憑藉萬金便能獲得如同陶朱公一樣的財富。無奈只一鳴就不再進取,行走歌唱長久成爲山間清瘦之人。如今社會風尚尊崇武力而風雅墜落,天生有才之人難道是沒有用意的嗎。陳芳有國家讓我做主,不要盲目地去追求槐安國般的富貴。挽回文學氣運在中原興起,我先自成一軍高舉漢文化的旗幟。長城不怕偏師的攻擊,防守沒有瘦弱的士卒卻有很多精銳的騎兵。南方的強大和北方的強大,與我形成三足鼎立劃分邊界。在黃池像火焰一樣各自爭奪優勢,在筆陣上激戰三千場。穿着華麗衣裳帶着珍貴玉帛在今日相會,高興見到三分局面初步合一。不要計較誰是執牛耳的人,占卦沒有首領羣龍都是吉祥的。相互擁抱和推心置腹忘記界限,下棋和奏樂歡樂之情滿溢。在池邊書寫完溼潤了雲煙,刻燭作詩評定甲乙等級。前朝老人不只是香山的那九位,羣賢遠遠超過竹林的七位。滿堂人多鞋子也多,鶯鳥和花朵燦爛春風和煦。主人捧着酒杯客人都喝醉了,踏着宴席起舞拍手唱歌。相約文化傳承一脈,從今往後同處一室要戒除爭鬥。年年三月有蘭亭之宴,願和羣仙共同吟詠大羅天。

賞析

這首詩描繪了一個文人聚會的場景,詩人抒發了自己對人生理想、文學氣運以及當時社會風尚的諸多感慨和期望。詩中用「凌煙閣」「褒鄂」等例子來表達男兒應立大志、建大功;用「五湖」「陶朱」等來表示另一種逍遙自在、富有的生活方式。接着感嘆當下風尚的變化,提出要挽回文學氣運,弘揚漢文化,並且通過對各方勢力的描寫,展現了一種期望和平共處、共同發展的願景。詩中提到衆多前朝文人逸事,突出了此次聚會的賢才衆多。整個聚會氛圍歡樂融洽,大家飲酒作樂、吟詩作對,最後詩人表達了希望這種文人雅集能長久保持,傳承文化的願望。全詩氣勢恢宏,情感豐富,生動地展現了當時文人聚會的熱烈場面和詩人複雜的內心世界。

林朝崧

林朝崧

林朝崧,號癡仙,又號無悶道人。臺灣台中人,晚清秀才出身,日治時期臺灣最富盛名的傳統詩社「櫟社」創始人,臺灣豪族霧峯林家下厝林文明之養子。朝崧年少時即熱衷詩歌創作,1895年日本領檯,時年廿一,與家人內渡福建泉州,1897年一度回臺,停留數月後再赴泉州,1898年移居上海,1899年自上海返臺定居。返臺後,他與洪棄生、賴紹堯、林幼春、陳瑚、呂敦禮、陳懷澄等詩友時相唱和作詩。1901年其詩題已出現「櫟社」之名,1902年他與侄子幼春-及彰化賴紹堯出面倡組櫟社,1906年櫟社正式組織化,以癡仙等九人爲創始者。隨著1906年底臺南南社、1909年臺北瀛社的成立,臺灣三大詩社鼎足分立之勢乃告確定。1910年櫟社在癡仙主持下,於臺中舉行庚戌春會,共有社員二十人、南北詩友三十一人蔘加,這是日治時臺灣詩社第一次大規模的共同集會活動。1911年櫟社邀請梁啓超訪臺,梁氏對癡仙、幼春叔侄之文學才華,深表肯定。癡仙晚年當對兩件社會活動十分投入,其一是臺中中學的創設,其二是板垣退助所倡組的「同化會」。同化會由於臺灣總督府的打壓,旋歸失敗,癡仙經此打擊,即以四十一之年病故。癡仙詩的內容,多描述日本領檯後傳統文人苦悶無奈的心境,以及對祖國孺慕怨責的情緒,後作品則可看出逐漸強化對臺灣本土的認同與關注。詩風以感傷頹靡爲主調,文字清麗多姿,可說是日治前期臺灣頗具代表性的傳統詩人。  林朝崧詩,目前通行之版本爲《無悶草堂詩存》,在他去世十餘年後,由櫟社詩友合力編輯,由鹿港信昌社印行,於昭和八年(1933)分成兩冊裝訂(上冊爲一至三卷,下冊爲四至五卷)出版。全書五卷,收錄各體詩共八百餘首,附錄詩餘一卷,共四十五題六十一首。龍文出版社「臺灣先賢詩文集彙刊」第一輯第八、九冊兩冊所收《無悶草堂詩存》,系根據原刊本複印出版,以下即以此版本爲校勘底本,另外收入散見於其他已出版詩集,或未出版櫟社詩稿的林朝崧詩。臺灣銀行「臺灣文獻叢刊」第七十二種所收《無悶草堂詩存》,乃根據原刊本重新打字,但有不少錯字。。其詩另有一原始版本,名爲《無悶草堂詩鈔》於1919~1923年連載於《臺灣文藝叢志》(未以單行本出版)。兩種版本所收作品頗有出入,但《詩鈔》所收總數較《詩存》多出不少。(廖振富撰) ► 882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