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飛鵲李曉暾罷職閒居，重有鼓盆之戚，詞以慰之

清 · 陳銳

滄波望歸路，君意何之。林葉下雁聲遲。尊前狂念已消盡，單衣依舊塵緇。相將賃虛廡，但文園多病，宋玉長悲。尋常巷陌，趁秋高、過我填詞。
堪羨掛冠能早，隨意泛江湖，一舸鴟夷。誰料西風吹汝，哀蟬不斷，玉篋都迷。鳳幃暗月，隔泉臺、怎照相思。嘆誰人無死，何天可問，莫更歔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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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 **鼓盆之戚：**指喪妻之痛。典出《莊子·至樂》，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鼓盆而歌 」。
• **君意何之：**之，往。意思是你的心意要到哪裏去（意譯爲你打算怎麼辦 ）。
• ****單衣依舊塵緇（zī）**：**緇，黑色。單衣仍舊被灰塵染黑，暗示生活狀態不佳，歷經風塵。
• ****相將賃虛廡（wǔ）**：**相將，相偕、相伴；賃，租借；廡，堂下週圍的廊屋。一起去租簡陋的屋子。
• **文園多病：**文園，即漢文帝的陵園。司馬相如曾爲文園令，常因病免職。這裏用司馬相如自況，表示身體多病。
• **宋玉長悲：**宋玉多愁善感，其作品多悲秋、傷懷等情感。此處借指心情悲傷。
• **掛冠：**指辭去官職。
• **鴟（chī）夷：**原指皮製的口袋。春秋時范蠡輔佐越王勾踐滅吳後，棄官乘扁舟泛五湖，變名易姓，自號鴟夷子皮 。這裏代指乘舟歸隱。
• **哀蟬不斷：**哀蟬曲本爲悼念去世之人的樂章，這裏指喪妻後的哀傷不斷。
• **玉篋（qiè）都迷：**玉篋，玉製的箱子。迷，消散不見。這裏可能指與妻子相關的美好事物、回憶等消逝不見。
• **鳳幃：**繡有鳳凰圖案的帳子，常指夫妻的牀帳 。
• ****歔欷（xū xī）**：**嘆氣、抽噎聲。

翻譯

望着那滄茫的水波尋找歸鄉之路，你心裏到底作何打算呢？林間葉片飄落，大雁的叫聲也姍姍來遲。曾在酒桌前的豪情壯志都已消散殆盡，單衣依舊滿是灰塵。我們相伴去租一處簡陋的屋子吧，只是我像司馬相如那般身體多病，又似宋玉一樣常懷悲傷。在這普通的街巷裏，趁秋高氣爽之時，你過來和我一起填詞。 真羨慕你能早早辭去官職，隨意地在江湖間泛舟漂泊，如同范蠡一樣瀟灑。誰能料到秋風也吹向了你，如哀蟬曲般的哀傷綿延不斷，與妻子相關的往昔美好都消逝不見。繡着鳳凰的牀帳只能對着暗暗的月亮，黃泉之隔，如何再能照見相思之情呢。可嘆啊，人誰能逃脫死亡呢，老天又能問出什麼結果？就不要再長吁短嘆了。

賞析

這首詞是作者寫給好友李曉暾的慰藉之作。上闋開篇描繪出一種迷茫、遲緩的氛圍，烘托出友人罷職閒居的失落心境，「尊前狂念已消盡」則表現出友人往日豪情不再。而後寫兩人相似的境遇，「文園多病，宋玉長悲」將自己和友人困窘、悲傷的狀態生動展現。「趁秋高、過我填詞」又爲清冷的情境添了幾分文人雅趣。

下闋起筆便以羨慕友人能早早掛冠歸隱江湖，寫得灑脫曠達。但筆鋒一轉，「誰料」幾句點明友人喪妻的哀痛，「哀蟬不斷，玉篋都迷」形象地寫出悲傷的深沉和往昔美好消逝後的悵惘。「鳳幃暗月」一句將哀傷之情渲染得更加濃厚，夫妻陰陽兩隔的相思之痛感人至深。最後作者以「嘆誰人無死，何天可問，莫更歔欷」自我寬慰又安慰友人，傳達出一種雖悲哀卻又無奈，不得不接受現實的複雜情緒。全詞情感真摯，意境哀傷，用詞貼切，借景抒情、用典抒情相結合，把對友人多重磨難的同情與安慰表達得細膩而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