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輓詞

宋 · 秦觀

嬰釁徙窮荒，茹哀與世辭。
官來錄我橐，吏來驗我屍。
藤束木皮棺，藁葬路傍陂。
家鄉在萬里，妻子天一涯。
孤魂不敢歸，惴惴猶在茲。
昔忝柱下史，通籍黃金閨。
奇禍一朝作，飄零至於斯。
弱孤未堪事，返骨定何時。
脩途繚山海，豈免從闍維。
荼毒復荼毒，彼蒼那得知。
歲晚瘴江急，鳥獸鳴聲悲。
空濛寒雨零，慘淡陰風吹。
殯宮生蒼蘚，紙錢掛空枝。
無人設薄奠，誰與飯黃緇。
亦無輓歌者，空有輓歌辭。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註釋

• ****嬰釁（yīng xìn）**：遭遇罪禍。 嬰，纏繞；釁，罪過，災禍。
• 徙窮荒：被流放到荒僻偏遠之地。 徙，流放；窮荒，極偏遠荒涼的地方。
• 茹（rú）哀：忍受哀傷。
• 橐（tuó）：口袋，這裏指行囊。
• 藁（gǎo）葬：草草埋葬。 藁，枯草。
• 陂（bēi）：山坡，斜坡。
• 忝（tiǎn）：有愧於，謙辭。
• 柱下史：指御史。
• 通籍：指初作官。
• 黃金閨：指朝廷。
• 弱孤：年幼的孤兒。
• 返骨：把屍骨運回故鄉。
• 闍維（shé wéi）：梵語，指火化。
• 荼（tú）毒：痛苦，苦難。
• 彼蒼：老天。
• 零：落下。
• 殯宮：停放靈柩的地方。
• 飯黃緇（zī）：齋僧。 黃緇，借指僧侶。

翻譯

我遭遇罪禍被流放到荒遠之地，滿懷哀傷地與這世間告別。官府派人來抄錄我的行囊，差吏來查驗我的屍體。用藤條捆束着木皮棺材，草草埋葬在路邊的山坡。家鄉遠在萬里之外，妻子兒女也在天涯另一方。孤獨的魂魄不敢歸去，心中恐懼仍留在這裏。往昔我曾有幸成爲御史，出入朝廷爲官。沒想到一場奇禍突然降臨，使我飄零落魄到這般田地。年幼的孩子還無法料理我的後事，不知何時能將屍骨運回故鄉。漫長的路途環繞着山海，恐怕難免要在這裏被火化。遭受了一重又一重的痛苦，老天又怎能知曉我的悲苦。年末時瘴江水流湍急，鳥獸的鳴叫也充滿悲哀。迷濛的寒雨紛紛灑落，悽慘陰暗的風陣陣吹拂。停放靈柩的地方已生出了青苔，紙錢在空樹枝上懸掛擺動。沒有人來爲我設下簡單的祭奠，又有誰來齋僧誦經？也沒有人爲我唱輓歌，只徒留下這篇輓歌辭。

賞析

這首《自作輓詞》是秦觀臨終前對自己悲慘一生的沉痛總結。詩中開篇便訴說了自己流放到窮荒之地，在哀傷中離世的悲慘境遇，描繪了死後簡陋的喪葬情景，令人心酸。通過回顧往昔曾在朝廷爲官的經歷與如今的飄零對比，更突出命運的巨大落差。「弱孤未堪事，返骨定何時」兩句將自己對身後之事的憂慮體現得淋漓盡致。

詩中描寫環境的部分，如「歲晚瘴江急，鳥獸鳴聲悲。空濛寒雨零，慘淡陰風吹」營造出極爲悽慘悲涼的氛圍，進一步烘托出詩人內心的絕望。全詩情感真摯，沉痛哀傷，深刻地反映了他對身世的悲哀以及命運無奈的心境，讀來令人潸然淚下，同時也是對其坎坷人生的真實寫照，具有很強的感染力與藝術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