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孟郊詩二首 · 其一

宋 · 蘇軾

夜讀孟郊詩，細字如牛毛。
寒燈照昏花，佳處時一遭。
孤芳擢荒穢，苦語餘詩騷。
水清石鑿鑿，湍激不受篙。
初如食小魚，所得不償勞。
又似煮蟛?，竟日持空螯。
要當鬥僧清，未足當韓豪。
人生如朝露，日夜火消膏。
何苦將兩耳，聽此寒蟲號。
不如且置之，飲我玉色醪。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註釋

• 孟郊：唐代詩人，其詩多寫世態炎涼與個人貧寒的境況，用字造句力避平庸淺率，追求瘦硬。
• 擢（zhuó）：拔，這裏指高出。
• 孤芳：獨自開放的香花，這裏喻孟郊詩的獨特風格。
• 荒穢：雜草叢生，這裏喻平庸之作。
• 苦語：指孟郊詩中常常抒發愁苦艱難的語句 。
• 餘：傳承。
• 詩騷：《詩經》與《離騷》。
• 鑿鑿：鮮明確鑿貌。
• 湍（tuān）激：水流湍急。
• 篙（gāo）：撐船的竹竿或木杆 。
• 蟛蜞（péng qí ）：小蟹，頭胸甲略呈方形，螯足無毛，淡紅色，穴居近海地區江河堤岸、溝渠附近的泥洞中。
• 螯（áo）：螃蟹等節肢動物變形的第一對腳，形狀像鉗子。
• 鬥：較量。
• 僧清：像僧人一樣清苦。孟郊詩風以清苦著稱。
• 韓豪：指韓愈詩風豪放。
• 醪（láo）：濁酒。

翻譯

在夜裏誦讀孟郊的詩，詩上的小字密密麻麻如同牛毛。寒微的燈火映照得眼睛昏花，偶爾能碰到詩中的精妙之處。孟郊的詩作就像在荒草叢中獨自挺拔的香花，苦澀的詩句傳承着《詩經》《離騷》的精髓。詩境像清澈見底石頭鮮明的江水，水流湍急連船篙都難以控制。讀起來起初好比吃小魚，收穫抵不上辛勞。又好像煮小蟹，折騰一整天最後手裏只剩下空蕩蕩的蟹螯。孟郊之詩能和僧人般清苦的風格較量，但遠遠比不上韓愈詩的豪放氣勢。人生就如同早晨的露水那般短暫，白天黑夜都像燈火消耗燈油一樣匆匆流逝。何苦用自己的兩隻耳朵，去聽這寒秋中蟲子般的哀號之音。不如暫且把它放下，來品嚐我這如玉般色澤的美酒。

賞析

這首詩表達了蘇軾對孟郊詩歌的複雜態度 。開篇用描述夜讀孟郊詩的情景，點出詩字體極小，讀來費力，暗示讀孟郊詩並非易事。接着用「孤芳擢荒穢，苦語餘詩騷」肯定孟郊詩歌風格獨特，傳承經典，有其精華之處。但隨後「水清石鑿鑿，湍激不受篙」等句用一系列形象的比喻，如吃小魚不償勞、煮蟛蜞持空螯，揭示出讀孟郊詩的體驗不佳，雖有獨特風貌但比較侷促 。詩中又將孟郊與韓愈對比，「要當鬥僧清，未足當韓豪」進一步指出孟郊詩風在豪放宏闊上遠不及韓愈。最後蘇軾以人生短暫爲由，表達對孟郊愁苦詩風的難以消受，覺得不如放下讀詩，轉而去飲酒取樂。這首詩反映了蘇軾的詩歌審美觀念，他更傾向於豐富多樣、氣勢豪放的詩風，而對一味清苦、格局相對較小的詩風有所保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