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浣溪沙·春日即事》是宋代詞人劉辰翁的詞作。此詞以首尾四句寫景,中間兩句寫人。所寫的是思鄉之情,又不全是鄉思,把從午睡後到傍晚的一段百無聊賴的情思和盤託出。全詞的基調淡雅,別有情致。
這首詞從表面上看每句都是獨立的,好似幷不相關,但邏輯緊密,情理之中已構成一幅完整的春日鄉思圖,令人回味無窮。
開頭「遠遠遊蜂不記家,數行新柳自啼鴉。」二句即目寫景:蜂、柳、鴉。蜂爲「遊蜂」,越飛越遠,不知回巢。「不記家」,已表明詞人「記家」的內心情結,表明本篇的主旨是寫思鄉情懷。柳爲「新柳」,鴉爲「啼鴉」,這是春天景物,柳、鴉是我國古代詩文中表示離愁鄉思的傳統意象。如「巫山巫峽長,垂柳復垂楊。……寒夜猿聲徹,遊子淚沾裳。」(梁元帝蕭繹《折楊柳》)上句寫「遊蜂」,言「不記家」,已表現詞人心曲;下句寫「柳」「鴉」,卻是暗示衷腸。於是纔有後面的「尋思舊事即天涯」。「即」,是「便是」的意思,蓋「事」已「舊」矣,一「尋思」,便「天涯」之隔。劉辰翁另有《山花子·春暮》詞説:「東風解手即天涯,曲曲靑山不可遮」,也是説春風中一分手,便是天涯相隔,即使所距咫尺之隔,也不相見,寫空間距離如此,寫時間距離也是如此。
過片承上往往不堪回憶之意,轉入抒情。「睡起」句爲倒卷法。「有情」,即指上句「尋思舊事」而言。所以知「尋思舊事」是午睡初醒時的心理活動。爲此睡起後心情厭煩,無心賞畫,於是卷起了畫,而「情」也連同畫一齊被卷起來了。這裏的「和」字有「連同」之意。「情和畫卷」,「卷」字兼管「情」與「畫」。「情」也稱「卷」,是情不得舒展之意。蕉心可卷,詩詞中常用蕉心喩指人的情感,故情也是可卷的。「我情似畫,可以卷也。」不很是富有情致。
「燕歸無語傍人斜」在句型上是與「睡起有情和畫卷」構成對仗,上句人事,下句景物,以景物反映人的心態;但從寫景來説,又與「晚風」句幷列對稱。
這兩箇寫景句子的重點都在「無語」,其手法都是用動態突出靜態。燕子歸來,依傍著人飛翔,似乎有情但卻又默默無語;晚風習習,甁花凋落,也好像默默無言。劉辰翁另有《點絳唇·甁梅》詞,説甁梅「春堪戀,自羞片片,更逐東風轉」,也寫甁花在晚春中被風吹落,不由自主,象徵著美人飄泊不定的不幸命運。本篇則主要寫美好事物不能靑春長駐。更增添鄉思的無比惆悵之情。
詩詞中常用「無言」,實際是以無言襯託內心深處的感情波瀾。如「天言勻睡臉」(温庭筠《菩薩蠻》),寫傷春女子的冷落寂寞情愫:「無言誰會憑欄意」,(柳永《鳳栖梧》)寫倚樓懷遠的離人的復雜心緒。劉辰翁此詞則借景物(燕子、落花)來寫詞人「無言」,手法獨特,抒情的效果卻達到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