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柳子玉文
註釋
- 猗（yī）歟：嘆詞，表示讚美。
- 從（zòng）橫：即「縱橫」，這裏形容才華奔放。
- 炳蔚：形容文采鮮明華美。
- 天錫（cì）：天賜。「錫」通「賜」。
- 雄咮（zhòu）：比喻傑出的文才。咮，鳥嘴，這裏代指才思。
- 坎軻（kǎn kē）：同「坎坷」，比喻不得志。
- 垂脰（dòu）：垂着脖子，形容老態。脰，脖子。
- 來詬：招來辱罵。
- 猩狖（xīng yòu）：猩猩和長尾猿，泛指野獸。
- 甑（zèng）絕餾（liù）：甑裏沒有飯食。甑，古代蒸食的炊具；餾，蒸飯。
- 纓綬（yīng shòu）：古代達官貴人的冠飾，這裏代指官職。
- 畀（bì）：給予。
- 覯（gòu）：遇見。
- 醇酎（chún zhòu）：味厚的美酒。
- 侑（yòu）：勸人飲酒。
翻譯
啊，子玉你呀，是南國優秀的人才。你十分聰慧且富有文采，聲名自幼就已遠揚。你身懷縱橫之才，如兵家武庫般豐富，文章文采斐然，似文學園林般絢爛。你獨以詩歌聞名，那是上天賜予你的傑出才思。有人說元稹的詩輕淺，白居易的詩通俗，孟郊的詩貧寒，賈島的詩清瘦，可你一聲嘹亮吟唱，其他人的作品便顯得粗陋了。
如今那些公卿將相，曾經都是你的朋友舊交。以你的才華若追求高位，本可輕鬆到達，又怎會急於一時。可誰能想到你一生坎坷，頭髮都已垂在脖子上變得花白。你才華高出世俗，卻因性情疏放招來詬病。被貶居住在荒僻的深山，只能與猩猩、長尾猿爲伴。夜裏蓋的被子沒有棉絮，早上連做飯的甑裏都沒有食物。你心中感慨，渴望迴歸，於是毅然拋棄官職。隱居在潛山腳下，去侍奉神靈以求心靈安寧。你沉醉於道德的樂趣中自我滿足，對世間的榮華芬芳毫不在意。凡是世人所追求的，你都回避而不趨近。本以爲你的人生會有補償，上天該賜予你長壽，可爲何你命運如此不好，這難道是命數又能責怪誰呢？
不久前在錢塘，你欣然來與我相聚。我們相伴了半年時間，每天都暢飲美酒。白天一起遊玩南屏山，夜晚一同住宿在靈鷲峯。在雪後的窗前忍飢而坐，還會間斷彈奏清新的樂章。夜間從沙河遊玩歸來，霜華籠罩月光如同白晝。你頭戴綸巾，身披鶴氅，模樣引得當地吳地婦人驚訝歡笑。人生的聚會如此難得，如同美麗的刺繡組合般珍貴。可轉眼間你就離去，如潑出去的水一樣無法挽回。
你是年高望重之人，聲名與品德都十分美好。感嘆我作爲後來之人，與你不僅是朋友，更像是親戚般親密。你有出色的兒子，將會光大你的家門。兩個高大的孫子，還稱呼我爲舅。想到你永遠地離去，我的淚水如屋檐下懸掛的流水般不斷。寫下這首奠詩，敬上這一杯美酒，希望你能享用。
賞析
這是蘇軾爲悼念好友柳子玉所寫的祭文。文章開篇高度讚頌柳子玉的才華，從年少成名到文筆出衆，突出其在文學上的非凡造詣，與當時知名詩人相比也毫不遜色。接着描述他坎坷的人生經歷，因才華卻命運不佳，被貶窮山，生活困苦，雖隱居以求自在，但仍難改命運。回憶與柳子玉在錢塘相聚時光，通過種種遊玩活動的描寫，展現出二人深厚友情，這段時光美好且珍貴。祭文最後表達對柳子玉離世的悲痛與不捨，以奠詩和酒表達對友人的懷念。整體語言優美，情感真摯深沉，將對友人的才情讚賞、命運嘆惋以及去世的哀傷融入其中，感人至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