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已矣,乘桴且恁浮於海。

出自 蘇軾 的《 千秋歲 · 次韻少遊
島邊天外,未老身先退。珠淚濺,丹衷碎。聲搖蒼玉珮,色重黃金帶。一萬里,斜陽正與長安對。 道遠誰雲會,罪大天能蓋。君命重,臣節在。新恩猶可覬,舊學終難改。吾已矣,乘桴且恁浮於海。
拼音

譯文

人未老而身已退居在天外孤島上。腰間佩戴金色的玉飾泠泠作響;金黃色的腰帶色彩濃艷。夕陽正斜照著萬里之外的汴京城。 路途遙遠,誰説還能見到汴京城。我的罪孼深重,但皇帝能給予寬恕。君王之命很重,不可違背;我的節操依然保持著。大槪能期望君王賜予赦免的新恩,但我的舊識積習終究難以改變。算了吧,我還是乘舟漂浮在海上,暫且如此度過餘生。

注釋

千秋歲:此詞作於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王文浩《蘇詩總案·卷四十三》謂本年四月得秦觀書,幷作答。 少遊:秦觀的字,曾作《千秋歲·水邊沙外》。 次韻:指舊時古體詩詞寫作的一種方式。按照原詩的韻和用韻的次序來和詩次韻就是和詩的一種方式。也叫步韻。 天外:《文選·卷十五》:張平子《思玄賦》:“廓蕩蕩其無涯兮,乃今窺乎天外。”蘇軾時在瓊州(今海南島),故言島邊天外。 丹衷:猶言“丹心”。 蒼玉珮、黃金帶:指朝廷命官所佩的飾物。此喩聲情之慘怛。 “一萬里,斜陽正與長安對”句:時蘇軾居海南,距京城甚遠,故云。長安,今陝西西安,漢唐時京都。此當指北宋京都汴京(今河南開封)。 天:喩皇帝。 君命:指君王的命令。 臣節:人臣的節操。 覬(jì):希圖、冀望。 已矣:算了、罷了。 “乘桴(fú)且恁(rèn)浮於海”句:《論語·公冶長》載孔子説:“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從我者其由與?”桴,小筏子;恁,這樣。

宋哲宗紹聖元年(公元1094年)四月,蘇軾落職知英州,秦觀被指爲影附蘇軾隨之被貶爲杭州通判,道貶監處州酒稅。紹聖三年(公元1096年),轉徙郴州。紹聖四年(公元1097年)仲春,新黨爲了將舊黨(元祐黨人)赶盡殺絶,朝廷對“元祐黨人”的貶地作了一次大規模的調整。所有被貶外地的元祐黨人,根據貶所再向更遠之地貶一次。因爲蘇軾在舊黨中的地位,已經被貶廣東的蘇軾,再次被貶到了海南。秦觀由郴州轉徙到更遠的橫州(今廣西橫縣)。 秦觀於紹聖四年(公元1097年)在衡州遇到了在這裏做知府的孔平仲(毅甫)。孔平仲是與秦觀同一批受到貶謫,落職知衡州的,處境與心境大致相同,秦觀因向他贈送了舊作《千秋歲》詞。孔平仲他讀了這首詞以後,認爲言語悲傖,作者心中的幽怨太深,恐不久於人世,幷步原韻和詞一首, 宋哲宗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四月,秦、孔二人所作的《千秋歲》經由蘇軾的姪孫蘇元老傳到了遠謫瓊州的蘇軾那裏。蘇軾有所感,亦作和詞一首。 這是一首表達自己才無所用,報國無門的詞。上闋作者自敍貶居在有天涯海角之稱的海南島,退離了能展抱負的政壇,歸途遙遙無期,凄苦心碎。下闋作者逐漸擺脫愁苦,對自己能被朝廷啓用報有希望。結尾運用《論語》入詞的手法,起到引發聯想、擴充語言內涵的作用,轉而表達節操自守、“行藏在我”的信念,是他晚年歷經磨難而仍不變初衷的政治自由。

賞析

秦觀《千秋歲》詞抒發離愁別緒,情意纏綿。蘇軾的和詞比秦詞心境較爲開闊。一是他能直抒胸臆,表達自己的“丹衷”、“臣節”,發泄“未老身先退”、“罪大天能蓋”的強烈幽怨不滿情緒。二是他能將幽怨不滿置之度外,我行我素,不理會人家的評説,表現出一貫的超脫達觀態度。即使在政治上連遭打擊之時,他的進取精神仍未完全磨滅。 上闋“未老身先退”句首先表明了對貶謫的不滿。白居易《不致仕》云:“七十而致仕,禮法有明文。”時蘇軾年六十三遭貶到海南島,故言島邊天外。未老身先退是朝廷決定,非自己情願,怎不叫人傷心落淚。“珠淚盡,丹衷碎”寫出蘇軾遭貶的憤懣。蘇詞用很工的對偶句,有聲有色地描寫當年在朝廷任職時的形象。蘇軾雖被貶,但服飾仍舊,故有“聲搖蒼玉珮,色重黃金帶”之説。“斜陽”句是説自己雖已暮年,遠在萬里天涯,但還懷念著京都。蘇軾一片忠心未改。“莫嫌雷瓊隔雲海,聖恩尙許遙相望”,兩句可作參考。詞上闋抒寫懷君思朝之眞情:淚灑心碎,一步一回首。 下闋蘇軾表示難迎合朝廷,迫不得已,只好學孔子“乘桴浮於海”。下闋反映出蘇軾內心的矛盾,一方面他是有罪之臣,難忘“君命”、“新恩”,另方面“君命”有悖“舊學”,對自己的前途已不抱希望。“乘槎且恁於海”,語出《論語·公冶長》:“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孔子的意思是如果我政治主張行不通,我就乘著木排過海到海外去,跟隨我的大槪衹有仲由吧。詞人暗中寫自己,也寫秦觀。仲由是孔子的學生,秦觀也曾拜蘇軾爲師。他鼓勵秦觀振作起來。詞人站得高,想得遠,能擺脫個人得失,終不忘江山社稷。他的和韻詞不僅格調較高,而且符合自己的長者身份。 全詞波瀾起伏,情感激蕩,令人感受蘇軾胸中熾熱的情感還未泯滅。表達了他不忘自己的使命,雖歷經磨難仍不改報效國家的政治抱負。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注釋

  • 丹衷:赤誠之心。(讀作:dān zhōng)
  • 蒼玉珮:青色的玉珮。
  • :希望。(讀作:jì)
  • 乘桴:乘坐竹木小筏。(讀作:chéng fú)

繙譯

在那海島邊、天涯外,我還未衰老,卻已先被罷退。淚珠飛濺,赤誠之心破碎。聲音搖動著青色的玉珮,神色凝重使黃金帶也顯得沉重。相隔萬裡之遙,夕陽正好與長安城相對。 路途遙遠,誰說還能相會,罪行重大,或許天能掩蓋。君王的命令沉重,臣子的節操仍在。新的恩寵還可期望,舊有的學問終究難以改變。我已如此,姑且乘上竹木小筏就這樣漂浮在海上吧。

賞析

這首詞是囌軾被貶居海南島時所作,抒發了他內心複襍的情感。上闋寫自己被貶的悲憤和無奈,“未老身先退”表達了他對被罷官的不滿和遺憾,“珠淚濺,丹衷碎”則強烈地表現出他內心的痛苦。下闋則躰現了他對君王的複襍態度,一方麪認爲自己罪大,另一方麪又堅守臣節,對新恩抱有一絲期望,同時也堅持自己的學問和信唸。最後一句“吾已矣,乘桴且恁浮於海”,流露出一種無奈和超脫的情緒。整首詞情感真摯,語言蒼涼,將囌軾的內心世界展現得淋漓盡致。

蘇軾

蘇軾

北宋文學家、書畫家,唐宋八大家之一,眉州眉山(今屬四川)人,字子瞻,一字和仲,號東坡居士。蘇老泉長子,蘇潁濱兄。與父、弟合稱「三蘇」,故又稱「大蘇」。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進士。嘉祐六年(1061年),再中制科,授簽書鳳翔府節度判官廳事。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召除判登聞鼓院,尋試館職,除直史館。治平三年,父卒,護喪歸蜀。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年),服除,除判官告院兼判尚書祠部,權開封府推官。熙寧四年(1070年),上書論王介甫新法之不便,出為杭州通判。徙知密、徐二州。元豐二年(1079年),移知湖州,因詩托諷,逮赴台獄,史稱「烏台詩案」。獄罷,貶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元豐四年(1081年),移汝州團練副使。元豐八年(1085年)春,得請常州居住,十月起知登州。尋召除起居捨人。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遷中書舍人,改翰林學士兼侍讀。元祐四年(1089年),以龍圖閣學士知杭州。會大旱,飢疾並作,東坡請免上供米,又減價糶常平米,存活甚眾。杭近海,民患地泉咸苦,東坡倡浚河通漕,又沿西湖東西三十里修長堤,民德之。元祐六年(1091年),除翰林學士承旨,尋因讒出知潁州,徙揚州。後以端明殿學士、翰林侍讀學士出知定州。紹聖元年(1094年),貶惠州。紹聖四年(1097年),再貶儋州。累貶瓊州別駕,居昌化。宋徽宗即位,元符三年(1100年)赦還,提舉玉局觀,復朝奉郎。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卒於常州,年六十四(按:東坡生於宋仁宗景祐三年十二月十九日,時已入1037年)。宋孝宗時謚文忠。東坡於文學藝術堪稱全才。其文汪洋恣肆,清新暢達,與歐陽文忠並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為詩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山谷並稱「蘇黃」;作詞開豪放一派,變詞體綺靡之風,下啓南宋,與辛稼軒並稱「蘇辛」;工書,擅行、楷,能自創新意,用筆豐腴跌宕,有天真爛漫之趣,與黃山谷、米元章、蔡君謨並稱宋四家;畫學文與可,喜作枯木怪石,論畫主張神似。有《東坡集》四十卷、《東坡後集》二十卷、《和陶詩》四卷、《東坡七集》、《東坡志林》、《東坡樂府》、《仇池筆記》《論語說》等。《全宋詩》東坡詩,卷一至卷四六,以清道光刊王文誥《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為底本,卷四七、卷四八,以清乾隆刊馮踵息《蘇文忠詩合注》為底本。校以宋刊半葉十行本《東坡集》《東坡後集》(殘,簡稱集甲)、宋刊半葉十二行本《東坡集》《東坡後集》(殘,簡稱集乙,集甲、集乙合稱集本)、宋眉山刊《蘇文忠公文集》(殘,簡稱集丙)、宋黃州刊《東坡先生後集》(殘,簡稱集丁),宋刊《東坡先生和陶淵明詩》(簡稱集戊)、宋刊《集注東坡先生詩前集》(殘,簡稱集注)、宋嘉泰刊施德初、顧景繁《注東坡先生詩》(殘,簡稱施甲)、宋景定補刊施、顧《注東坡先生詩》(殘,簡稱施乙,施甲、施乙合稱施本)、宋黃善夫家塾刊《王狀元集百家注分類東坡先生詩》(簡稱類甲)、宋泉州刊《王狀元集百家注分類東坡先生詩》(殘,簡稱類乙)、元務本書堂刊《增刊校正王狀元集注分類東坡先生詩》(簡稱類丙,類甲、類乙、類丙,合稱類本)、明成化刊《東坡七集》(簡稱七集)、明萬曆刊《重編東坡先生外集》(簡稱外集)、清查初白《補注東坡編年詩》(簡稱查注)、清馮踵息《蘇文忠詩合注》(簡稱合注)。參校資料一為金石碑帖和著錄金石詩文的專著的有關部分;一為清人、近人的蘇詩校勘批語,其中有何義門焯所校清康熙刊《施注蘇詩》(簡稱何校),盧檠齋、紀曉嵐所校清乾隆刊查注(分別簡稱盧校、紀校),章茗簃所校繆藝術風覆明成化《東坡七集》(簡稱章校)。卷四八所收詩篇除《重編東坡先生外集》外,還分別採自《春渚紀聞》、《侯鯖錄》等書,亦據所採各書及有關資料進行校勘。新輯集外詩,編為第四九卷。生平見《宋史·卷三百三十八·蘇軾傳》。 ► 3426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