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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池東的酒宴上初次見到你,穿的是繡有雙蝶的羅裙。嬌美的臉上只塗着淡淡的白粉,恰如一朵野花,恬淡而幽雅地沐浴着芳春。
細細端詳,你真是盡善盡美,人人都誇讚你細柳般的腰身。你的到來,莫不是昨晚從巫山深處飄然而至?因爲你來的時候,衣服上還像帶着浮動的白雲。
注釋
醉垂鞭:詞牌名。張先創調。雙調四十二字,前後段各五句,三平韻、兩仄韻。
“雙蝶繡羅裙”句:羅裙上繡着雙飛的蝴蝶。
“朱粉不深勻”句:臉上塗着淡淡的胭脂。
序
這首詞描繪了一位酒宴上的美麗的歌妓。上片寫酒宴初見此妓的第一印象。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彩繡雙蝶的羅裙,這表明她步態輕盈曼妙,羅裙飄飄,雙蝶似隨之翩然飛舞。此乃乍見此妓而尚未仔細端詳的第一印象,也正是此妓服飾、步態的突出特徵。“朱粉”二句描繪她的容顏:略施朱粉,淡妝素雅,彷彿春意淡淡中開放的一朵平常小花,給人一種清新淡雅的感覺。
下片寫對此妓美態、神韻的特殊印象。“細看”二句寫詞人與衆賓客對此妓美態的交口讚歎:人人贊她“柳腰身”,作者贊她“諸處好”,前者強調她腰身的柔婉、曼妙,後者強調她渾身的諧和、優美。“雙蝶繡羅裙”,原來是她的舞裙。此妓的舞姿、神韻如何呢?從“人人道”的側面反應和作者的主觀感受烘染了她舞姿的美妙。“昨日”兩句似離題橫出,其實是作者對其舞容的強烈印象:“亂山昏”是形容她舞蹈時眼前似乎從羣山騰起雲霞繚亂、迷濛。
綜上而言,上片“閒花”意象,出之於客觀比較,是靜態寫意;下片“亂雲”意象,出之於主觀感受,是動態傳神。特別是“昨日”二句意象新妙,想象出奇,亦真亦幻,耐人深味。這正是張先小令“韻高”之典型。
賞析
此爲酒筵中贈妓之作,首句寫她所穿的裙子,羅裙上繡着雙飛的蝴蝶。“東池”兩句,記相見之地(東池)、相見之因(宴),並且點明她“侑酒”的身分。“朱粉”兩句,接着寫其人之面貌,而着重寫其淡妝。“閒花淡淡春”以一個確切的、具體的比喻,將她的神情、風度,勾畫了出來。上層社會的行樂場所,多數女子都作濃妝,一個淡妝的,就反而引人注目了,故此“閒花”雖只“淡淡春”,卻大有一枝獨秀的風致。張先顯然受了唐代張祜的啓發,但“閒花淡淡春”一句,仍然很有創造性。唐人稱美女爲春色,如元稹稱越州妓劉採春爲“鑑湖春色”。此處“春”字,也是雙關。
過片三句,用倒裝句法。人人都說她身材好,但據詞人看來,則不但身材,實許多地方都好,而這“諸處好”,又是“細看”後所下的評語,與上“初相見”相應。柳與美女之腰,同其婀娜多姿,連類相比,詞中多有。結兩句寫其人的衣。古人較爲貴重的衣料如綾羅之類上面的花紋,或出於織,或出於繡,或出於畫。出於織者,如白居易《繚綾》:“織爲雲外秋雁行。”出於繡者,如溫庭筠《南歌子》:“胸前繡鳳凰。”出於畫者,如溫庭筠《菩薩蠻》:“畫羅金翡翠。”此詞寫“衣上雲”,而連及“亂山昏”,可見不是部分圖案,而是滿幅雲煙,以畫羅的可能性較大。詞人由她衣上的雲,聯想到山上的雲,而未寫雲,先寫山,不但寫山,而且寫亂山,不但寫亂山,而且寫帶些昏暗的亂山,這就使人感到一朵朵的白雲,從昏暗的亂山中徐徐而出,佈滿空間。經過這種渲染,就彷彿衣上的雲變成了真正的雲,而這位身着雲衣的美女的出現,就像一位神女從雲端飄然下降了。
這兩句的作用,決不限於寫她穿衣服的別緻,更主要的是製造了一種氣氛,襯托出並沒有正面大加描寫的女主人的神韻。寫到這裏,詞戛然而止,更無多話,收得極其有力。
此詞意境之妙於亦真亦幻。如“昨日”兩句,很明顯是脫胎於宋玉《高唐賦》,而從其人所着雲衣生髮,就使人看了產生真中有幻之感,覺得她更加飄然若仙了。筵前贈妓,題材本屬無聊。但詞人筆下這幅美人素描還是相當動人的。妙處如“閒花”一句的以一勝多,“昨日”兩句的真幻莫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