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來,海角逢春,天涯爲客。

出自 李甲 的《 帝臺春
芳草碧色,萋萋遍南陌。暖絮亂紅,也似知人,春愁無力。憶得盈盈拾翠侶,共攜賞、鳳城寒食。到今來,海角逢春,天涯爲客。 愁旋釋,還似織;淚暗拭,又偷滴。謾佇立、遍倚危闌,盡黃昏,也只是、暮雲凝碧。拚則而今已拚了,忘則怎生便忘得。又還問鱗鴻,試重尋消息。
拼音

所属合集

#宋詞三百首

譯文

春草長滿了南面的大路,鬱鬱蔥蔥,欣欣向榮。暖風中花瓣亂舞,飛絮淥港,也彷彿理解人的心情,滿懷愁苦,倦怠慵容。回憶起那可人的伴侶,嬌嬈美麗,笑靨盈盈。寒食節裏我們曾攜手共沐春風,來到京師的郊野,盡興地遊樂娛情,終日裏笑語歡聲。可到了如今,卻來到這天涯海角,再次感受到和煦的春風,可偏偏又孤苦伶仃。 愁情剛剛散去,一會兒又如密網般罩住心胸。溢出的眼淚剛剛偷着擦去,卻不知不覺再次溢涌。我焦躁不安,在高樓的欄杆上到處倚憑。過盡了整個黃昏,所見到的也只是暮雲合在一起,天邊一片昏瞑。哪裏有一點兒她的影蹤。爲了她我寧可捨棄一生,如今已經下了決心;但要忘記她,這輩子卻萬萬不能。我還要癡情地詢問魚雁,試探着詢問她的信息和行蹤。

注釋

帝臺春:唐教坊曲名,《宋史·樂志》謂“琵琶有帝臺春”此調僅此97字雙調一體。全首韻腳屬第十七部入聲“陌”、“錫”、“職”通韻。 “芳草”句:語出江淹《別賦》“春草碧色,春水綠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寫春日離別時的景色。 萋萋:形容草長得茂盛。陌:田間小路。南北方向的叫“阡”,東西方向的叫“陌”。 亂紅:飄落的花瓣。 盈盈:指年輕女子風姿綽約。拾翠侶:語本曹植《洛神賦》,此指巧遇同遊的年輕歌女。 鳳城:此指汴京(今河南省開封市)。寒食:指寒食節。 旋:很快,隨即。 漫:空自地,白白地。 暮雲凝碧:化用江淹《擬休上人怨別》“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句意。寫黃昏日暮佳人不見。 拚:割捨。 怎生:怎麼能。 鱗鴻:即魚、雁,古有魚雁傳書的故事,常用來代指書信的使者。

這首詞寫暮春時節對遠在天涯情人的思念。上片點出春愁,寫了春愁觸發的原因。“芳草”五句以芳草、暖絮、亂紅諸意象組合成一幅碧草叢茂,柳絮送暖、落紅紛亂的暮春景象;“似知人”者,乃以移情手法賦予無情之物柳絮落紅以人的情感;絮飛花落而使人愁,本是尋常蹊徑,而這裏說花絮知人春愁,從對面落筆。“無力”二字雙關,既狀人之懨懨愁悴情態,也寫花絮飄墜時的輕柔形象。“憶得”五句憶昔比今。 下片具體寫相思愁情。“愁旋釋”四句以愁、淚生情,愁情乍消,旋又愁緒交織;悲淚暗拭,又悄然滴落,表現出愁情之深長難禁。“漫佇立”三句點明詞人倚欄佇望之地,暗示空望暮雲凝愁,卻不見佳人倩影嬌蹤,流露出不盡的悵惘。“拼則”四句直抒胸臆,剖訴了詞人對相思春愁拼而難忘的複雜心態。全詞融情入景,移情於物,寫春晚懷舊之情,徐徐道來,設想新奇,是一首頗具特色的長調詞作。

賞析

這是一首借春景寫傷離隔絕之情的作品,僅此一點便不同於一般的傷春寄情之作。上闋由景人情敘事,下闋絕少寫景,直抒其情,依然質樸精煉,感人至深。 上闋起句即寫眼前所見春景:芳草萋萋,綠遍山野。這是以春景起興。茂盛的春草與詞人心中的離情苦恨正相契合,同樣無邊無涯。“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李煜《清平樂》)描寫的正是此情此景。緊接着,作者由寓情於景描寫春草轉而遺貌取神描繪花絮,擯棄了春花柳絮撩人愁思的寫法,而是直接描繪一種神韻:它們“也知春愁”,所以悠然飄落之中又有一種“無力”的輕愁。花也人也,人的苦情之狀畢現眼前。“憶得”幾句交代了作者傷春的具體原因。《東京夢華錄》這樣描繪汴京的寒食節:“四野如市,往往就芳樹之下。或園圃之間,羅列杯盤,互相勸酬。都城之歌兒舞女,遍滿園亭,抵暮而歸。”當年的巧遇歡聚與而今的隻身飄泊天涯兩相對照,嘆良辰不再,佳人難遇,倍增傷感。 下闋首句則寫作者在追憶之中的情狀。四個三字句,句短韻密,語促情深,讀來如急雨催花發,散珠落玉盤,韻味悽楚無窮,比“剪不斷,理還亂”的空自感嘆更有感染力。作者在強烈的孤寂愁苦之情的驅使下登高遠望,所見“盡黃昏,也只是暮雲凝碧”。“拼則”幾句對仗工穩,語極淺白,情卻深摯:已經拼命割捨卻怎麼也割捨不了,難以忘懷之下只有“試重尋消息”了。作者用俗俚之語卻充分描繪出了理智與情感相交織,放棄與追求、希望與失望相反覆,欲求不得欲罷不能的矛盾痛苦。情感抒發的細膩豐富、悽楚動人,自然顯露出作者執著忠貞的品格。 全詞緊緊圍繞“春愁”寫景、敘事、摹狀,生動逼真,情致哀婉。選詞用語,莊諧相間。尤以四個三字句,精煉自然,實爲不可多得的妙語。

李甲

李甲,字景元,居華亭鄉,自號華亭逸人。《宋詩紀事補遺》卷三十一年雲:“李景元,元符中,嘉善縣令。”善填詞,工小令,有聞於時。畫翎毛有意外趣,但木柯未佳。米芾嘗稱之。有周泳先本《李景元詞》,存詞9首; ► 12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