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几一燈人做夢,嘶馬誰行古道。

出自 蔣捷 的《 賀新郎 · 其一秋曉
渺渺啼鴉了。亙魚天、寒生峭嶼,五湖秋曉。竹几一燈人做夢,嘶馬誰行古道。起搔首、窺星多少。月有微黃籬無影,掛牽牛、數朵青花小。秋太淡,添紅棗。 愁痕倚賴西風掃。被西風、翻催鬢鬒,與秋俱老。舊院隔霜簾不卷,金粉屏邊醉倒。計無此、中年懷抱。萬里江南吹簫恨,恨參差、白雁橫天杪。煙未斂,楚山杳。
拼音

賞析

這是一首“多不接處”的詞。正因如此,才顯出跳躍起伏。詞人在不經意間信手拈來,漫不經意,所見所聞皆入詞中,想寫什麼就寫什麼,發其所欲發。這樣的詞需要細細體味,而非能摘章斷句鑑賞。 “渺渺啼鴉了”起筆。詞人早早地醒來了。陣陣悽切的鴉啼首先進入聽覺,鴉啼聲漸行漸遠。“互魚天”把視線轉向窗外,天空中一片魚肚白片已然泛起。“寒生峭嶼,五湖秋曉。”陣陣涼意襲來,大概這是從太湖中山島那邊侵襲過來的,這時意識到了“五湖(即太湖)秋曉”。“竹几一燈人做夢,嘶馬誰行古道。”這時他忽然記起了昨晚憑靠着竹几做了一個夢:古道上馬嘶人行。“起搔首、窺星多少。”披衣起牀,爬梳了一下稀疏的頭髮,室外,殘星點點。此時天色微明,淡簿月光,連籬笆的影子也顯示不出來了,只見竹籬上的牽牛花綻開了幾朵。“秋太淡,添紅棗。”清淡的秋光,那棗樹上掛着些紅色的棗兒,給增添了幾分亮色。庭園小景令人賞心悅目,剛纔的淒涼之感已一掃而空。 “愁痕倚賴西風掃。被西風、翻催鬢鬢,與秋俱老。”迎面吹來的陣陣西風,引起了他的傷感。愁情已鬱結,本想依託西風吹走,反而催促鬢鬢更快地變得稀白,和這衰颯的秋天一同老去。“舊院隔霜簾不卷,金粉屏邊醉倒。”撫今追昔,回想舊院,掛着簾幕,遮寒擋霜,美酒酣飲,醉臥在飾有彩繪的屏風,此情此景,豪放不羈。“計無此,中年懷抱。”思量那時是不會有此時這種傷感的中年懷抱的。“萬里江南吹簫恨,恨參差白雁橫天杪。”自己流落江南地帶,可銀囊羞澀,只能象伍子胥那樣去吹簫乞食。遙望天際,一字橫空,是列隊參差的南歸白雁。大雁尚歸,何時得重返故里?“煙未斂,楚山杳。”目睹此景,令人嫉恨生出。天色漸明,一派煙霧輕籠,只見楚山的迷濛景色。 詞中借秋曉所見所感,抒發詞人“愁”和“恨”。這裏有悲秋之情,但詞的內涵實際遠不止此。詞人經歷亡國之痛和逃難寓居遭際,寄寓了更爲深刻、豐富的意蘊,悲秋之中的“愁”和“恨”,淪落天涯之愁,是神州陸沉之恨。詞人觸景生情,詞中透露出一股悲壯的滄桑感和憂患意識。

蔣捷

宋末元初陽羨(今江蘇宜興)人,字勝欲,號竹山。先世爲宜興鉅族。宋度宗咸淳十年(西元一二七四年)進士。宋亡,深懷亡國之痛,遁跡不仕。家居竹山,人稱「竹山先生」、「櫻桃進士」。元成宗大德間,憲使臧夢解、陸義齋交章薦其才,卒不就,氣節爲時人所重。平生著述以義理、小學爲主,尤工詞,與周草窗、王碧山、張玉田並稱「宋末四大家」。其詞多抒故國之思、山河之慟,詞風兼融豪放婉約,以悲凉清俊、蕭寥疏爽爲主,旣無辛派後勁粗放直率之病,亦無姜派末流刻削隱晦之失。詞調時有清新輕快之作,不似時人碧山、玉田詞一味低沉陰暗,尤以造語奇巧之作,於宋季詞壇獨標一格,卓然成家,下啓淸初陽羡詞派。淸劉融齋謂:「竹山詞未極流動自然,然洗練縝密,語多創獲。其志視梅溪較貞,視夢窗較清。劉文房爲『五言長城』 ,竹山其亦『長短句之長城』 歟!」有《竹山詞》(存詞九十餘首)、《小學詳斷》等著作傳世,其中《竹山詞》一巻,收入毛汲古《宋六十名家詞》本、《彊邨叢書》本, 又《竹山詞》二卷,收入渉園影宋元明詞續刊本。淸 嘉慶《增修宜興縣舊志·巻八》有傳。 ► 94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