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清且淺,可以濯吾足。
悵恨獨策還,崎嶇歷榛曲。
山澗清且淺,可以濯吾足。
漉我新熟酒,隻雞招近局。
日入室中暗,荊薪代明燭。
歡來苦夕短,已復至天旭。
拼音
譯文
我懷着悵恨情拄杖回家,崎嶇的小路上長滿荊榛。
山洞裏的流水又清又淺,可用來洗我足振奮精神。
濾一濾我那新釀造的酒,殺一隻小雞兒招待近鄰。
日落後房屋裏已經昏暗,沒明燭也只好點燃柴薪。
歡樂時都怨恨夜間大短,不覺中又看到旭日照臨。
注釋
策:策仗,扶杖。
崎嶇(qí qū):形容山路不平。
榛曲:指草木叢生的小路。
濯(zhuó):洗。
漉(lù):水下滲,此指用布濾酒。
近局:近鄰。
荊薪:荊柴。
明燭:明亮的燭。
天旭:天明
序
此詩是晉末宋初大詩人陶淵明創作的組詩《歸園田居》五首的第五首。這首詩第五首詩講述了作者耕種歸來的活動,表達其欣然自得之情,內蘊醇厚,情感真摯。
賞析
這是《歸園田居》組詩的第五篇。它以一天耕作完畢之後,回家的路上和到家之後的活動做爲描寫對象,來反映「歸園田居」後的另一個生活側面。
全詩可分做兩層。前四句爲第一層,集中地描繪了還家路上的情景。
「悵恨獨策還,崎嶇歷榛曲。」寫出結束了勞動,獨自一個人手持扶杖,懷着「悵恨」之情,轉回家去。但回家的道路坎坷崎嶇,荒蕪曲折。從表面看,他辛苦勞作一天,且孤獨無伴,隻身奔家,難免悵然生恨。就深層涵意説,此詩意在抒寫欣然自得之情,那麼,此「悵恨」二字,實具反襯下文歡快欣然的作用,若將《歸園田居》組詩做一整體閱讀,便會發現這裏的開端「悵恨」,是緊接上詩憑弔丘壟荒墟,人生終當歸於空無的感嘆而來。「崎嶇歷榛曲」渲染出當時社會動盪不安所致道路的荒涼和艱難,透露出時代特定背景的影象。
「山澗清且淺,可以濯吾足。」路上經過清澈見底的山泉,洗洗沾染塵埃的雙腳,整天耕作的疲勞,也就隨之一洗而光,渾身變得舒坦自在起來。這兩句一掃「悵恨」之意,那麼輕鬆自如,正是坦然自適心態的自然流露。托出歸隱之志堅持不改之意。「可以濯吾足」一句,出自古《滄浪歌》,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原是借滄浪之水的清濁爲比興,形象地表達時清則仕,時濁則隱的意思。而陶淵明卻任憑澗水清澈見底,依舊用來「濯我足」,完美的顯示了作者的生活情趣和委身自然、與自然相得相洽的質性。
最後六句爲第二層,全力敘述歸家之後的一些活動。
「漉我新熟酒,隻雞招近局。」過濾好自家新近釀好的熟酒,去濁存清飲用。並招來農家近鄰,同桌共飲,以「隻雞」爲餚,真是快慰無比。此二句詩,描畫出了隱逸詩人之宗的陶淵明,歸居田園之後的淳樸農家生活。他依躬耕壟畝維生,勿需醇醪美酒,山珍海味,衹要有自釀之熟酒,自飼之家雞,邀上鄰友,共酌共飲,即已足矣。從中亦可見,作者與近鄰農戶,相處友善,往來密切的景況。
「日入室中暗,荊薪代明燭。」不知不覺間「日入室中暗」,日落西山,室內闇然,於是索興燃起根根荊草權當明燭。此句看似寒酸卻將詩人的瀟灑自如,自得其樂表現出來。
「歡來苦夕短,已復至天旭。」歡快之情涌滿心頭,在「歡」字下着一「來」字,自然傳神。黃文煥便又稱「‘來’字下得奇」。此情此景,引得詩人竟怨起「夕」時短暫,興致難盡。那就索性不理時間的早晚,盡情暢飲。「已復至天旭」,直至旭日漸升天已放亮,方肯做罷,以寄其高遠之志,抒其胸中超然之情。
此篇在組詩中,取材獨特,既非描繪田園風光,亦非陳述勞動狀況,而是以傍晚直至天明的一段時間裏的活動爲題材,相當於今天所謂「八小時以外」的業餘生活爲內容,來表達他于田園居中欣然自得的生活情境。其視角新穎,另闢一境,與前四首連讀,可以見出組詩實乃全面深刻地再現出陶淵明辭官歸隱初期的生活情景及其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