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子殘碑,臥龍陳跡,遺恨斜陽裏。
艅艎東下,望西江千里,蒼茫煙水。試問襄州何處是,雉堞連雲天際。叔子殘碑,臥龍陳跡,遺恨斜陽裏。後來人物,如君瑰偉能幾。
其肯爲我來耶,河陽下士,正自強人意。勿謂時平無事也,便以言兵爲諱。眼底山河,樓頭鼓角,都是英雄淚。功名機會,要須閒暇先備。
拼音
序
張明之,生平不詳。京西,路名。宋熙宗年間分京西路爲南、北兩路,詞中提到的襄州,即襄陽,就是京西南路所在地。在南宋,這裏是宋金對峙的前沿。
從「勿謂時平無事也」等句來看,當時宋金正處於相持狀態,所以連前沿地區也保持著平靜。這種形勢往往助長人們的麻痹情緒,甚至放鬆收復失地的努力。但是,劉叔儗於此時送朋友到京西幕府,卻能以十分清醒的頭腦勉勵張明之作好戰備,爲抵抗侵略、恢復中原立功。宋室南渡以後,統治集團不思進取,苟且偷生,一部分人甚至幻想與金人「互不侵犯,長治久安」。所以每當雙方暫時脫離軍事接觸的時候,便是投降派、主和派得勢的時候。明白了這一點,也許有助於我們認識劉叔儗此詞所具有的積極意義。
上闋「艅艎」三句從送客之地落筆。「艅艎」,大艦;「西江」指流經襄陽的漢水;「試問」兩句緊接著展開對襄陽的描寫,作者的眼裏甚至清楚地出現了那裏連雲的「雉堞」——遙遠的兩地,因爲抒情的需要而縮短了距離。「叔子」是西晉人羊祜的字,他鎮守襄陽十年,曾積極策劃滅吳,後人因此爲他在峴山樹碑。臥龍,即諸葛亮,他出仕前隱居於襄陽附近的隆中。偉,在這裏用來盛贊張明之才華橫溢。以上五句中,不同時代的三箇人也因主題的需要碰了頭。
下闋「其肯爲我來耶」用韓愈《送石處士序》一文成句。
韓愈原文説有人嚮烏重胤推薦石洪,烏重胤説:「先生(指石洪)有以自老,無求於人,其肯爲某來耶?」烏重胤當時任河陽軍節度使御史大夫,所以詞中接著説:「河陽下士」(下士,即禮賢下士意)。「其肯爲我來耶」三句是詞人對京西南路安撫使辟張明之一事的評論,贊揚其禮賢下士的作風。「勿謂時平無事也」兩句則勉勵張明之入幕後,加強戰備,不要「以言兵爲諱」。「眼底河山」三句,轉入抒情,蒼凉悲壯,表現了作者對國事的關心,極富鼓舞力量。結句「功名機會,要須閑暇先備」,再次勉勵張明之抓住入幕這一時機,爲國家建功立業。送別之際,一再以國事和建功立業相勉勵,主客之間愈顯親切,作者送人的情意也就愈顯誠摯了。
岳珂《檉史》説「廬陵在淳熙間有二士」一個是劉改之,一個就是劉叔儗。叔儗不但與劉過在地方上地位相當,即詞風也有相似之處。比如這首詞所表達的對祖國命運的關注,就是劉過詞中常見的主題。此外,叔儗詞中的散文化句法,也顯然和劉改之一樣,都與辛稼軒一脈相承。這首詞中「其肯爲我來耶」、「勿謂時平無事也」等句純用散文入詞,讀來親切、自然,很符合摯友送別時的心理狀態。同時,句式的變化,也使詞篇活潑,風格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