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羊角兮扶輿,浮雲漠兮自娛。
世溷兮冥昏,違君兮歸真。
乘龍兮偃蹇,高迴翔兮上臻。
襲英衣兮緹䌌,披華裳兮芳芬。
登羊角兮扶輿,浮雲漠兮自娛。
握神精兮雍容,與神人兮相胥。
流星墜兮成雨,進瞵盼兮上丘墟。
覽舊邦兮滃鬱,余安能兮久居!
志懷逝兮心懰慄,紆余轡兮躊躇。
聞素女兮微歌,聽王后兮吹竽。
魂悽愴兮感哀,腸回回兮盤紆。
撫余珮兮繽紛,高太息兮自憐。
使祝融兮先行,令昭明兮開門。
馳六蛟兮上徵,竦余駕兮入冥。
歷九州兮索合,誰可與兮終生?
忽反顧兮西囿,睹軫丘兮崎傾。
橫垂涕兮泫流,悲余后兮失靈。
拼音
譯文
世時黑昏混亂忠奸不分,我要離開君王歸返本眞。
乘駕飛龍高高飛昇,回旋翺翔直達蒼穹。
身穿斑斕如花美上衣,腰繫美麗裙裳芳香濃鬱。
乘旋風扶搖盤旋上九天,飄浮銀河暫且自樂自娛。
振奮精神態度從容不迫,與僊人情思相通結伴侶。
流星紛紛墜落如同降雨,左顧右盼登上崑崙之墟。
下視故國雲氣迷漫,我怎能在這裏久居。
決心遠走高飛啊心中傷悲,放鬆我的馬繮啊徘徊猶豫。
聽素女清音妙歌聲婉轉,聞伏妃吹竽妙曲音悠揚。
神魂凄慘悲傷感慨哀痛,思緒綿綿盤曲鬱結愁腸。
撫摩玉珮繽紛作響,長長嘆息自憐自傷。
遣火神祝融先行開路,令炎神昭明開門候望。
駕起六龍向上飛昇,乘車高馳直上太空。
遊遍九州尋求知音知己,誰能與我一同奮斗終生?
忽然回頭眺望西方園圃,衹見山勢高峻崎嶇崢嶸。
思戀故國不禁涕淚橫流,悲傷君王始終糊塗昏庸。
注釋
冥昏:昏暗無光。
違君:離開國君。
歸眞:回歸純眞本性。《章句》:“將去懷王,就仁賢也。”
偃蹇(yǎn jiǎn):高高的樣子。
臻(zhēn):至、達到。《章句》:“行戲遨遊,遂至天也。”
襲:穿上。
英衣:花衣。
緹䌌(tí xí):這裏用作形容詞,色彩鮮艷。《章句》:“重我絳袍,彩色鮮也。”緹,原為黃赤色的絲織品;䌌,麻織的衣。
羊角:旋風。《楚辭補注》:“《莊子》:‘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疏》云:‘旋風曲戾,猶如羊角。’《音義》云:‘風曲上行曰羊角。’”扶輿:猶言扶搖,隨風盤旋貌。
雲漠:即雲漢。《章句》:“或曰:浮雲漢。漢,天河也。”漠,當作“漢”,形近而誤。
神精:神明。《章句》:“握持神明,動容儀也。”
雍容:文雅大方,從容不迫。
相胥:互相幫助。
進:一作“集”。
瞵(lín)盼:左顧右盼。瞵,視、看。
丘墟:高丘,或指崑崙之墟僊境。
滃鬱:雲氣迷蒙的樣子。
懰慄(liū lì):悲傷。
紆(yū):舒緩。
躊躇(chóu chú):猶豫,徘徊。
素女:神女名。《章句》:“神僊謳吟,聲依違也。”
王後:指伏妃。《章句》:“伏妃作樂,百蟲至也。”
凄愴(chuànɡ):凄慘悲傷。
回回:紆回曲折。
珮:玉珮,古人腰間飾物。
高太息:長長地嘆息。
祝融:南方火神。《章句》:“俾南方神開軌轍也。”
昭明:炎神。《章句》:“炎神前驅,關梁發也。”
六蛟:六龍。
竦:跳、騰飛,與“聳”通。
入冥:昇入太空。《章句》:“遂馳我車,上寥廓也。” 索合:索求志同道合的人。《章句》:“周遍天下,求雙匹也。”
西囿(yòu):西方的園圃。
軫(zhěn)丘:高峻的山。
崎傾:崎嶇險峻。
泫(xuàn)流:眼淚泫然流下。泫,水滴下的樣子。
後:這裏指君王。
失靈:失去聰明。
序
《九懷·昭世》以乘龍飛昇遊僊爲內容,抒寫詩人忠君與罪君、戀國與去國的內心矛盾衝突。首先寫詩人因爲世態混亂冥昏而離開君王飛昇蒼穹,雖然與神人相胥精神振奮,遙望舊邦卻不願久居。接著寫詩人漫遊天國聞素女微歌,聽王後吹竽,歷九州卻難尋知音。最後哀嘆楚國危急,悲傷君王昏庸誤國。
賞析
《九懷.昭世》是西漢諫議大夫王褒《九懷》的第四首作品。
第一段就是首句。”世混兮冥昏,違君兮歸真。“世時黑昏混亂忠奸不分,我要離開君王歸返本真。如同很多楚辭作品一樣,《昭世》的首句即直接點題:因爲世道黑暗,君王昏庸,所以作者“我”要歸隱山林。
第二段從“乘龍兮偃蹇”一直到“竦餘駕兮入冥”。這一段,描寫了作者想象中美好的天上,反襯出下界(人間)的黑暗。“覽舊邦兮滃鬱,餘安能兮久居?” 下視故國雲氣迷漫,我怎能在這裏久居?再次點題,因爲黑暗的朝政,所以“我”要遠走高飛。這一段還抒發了作者心中的悲憤、不甘和無奈。
第三段從“歷九州兮索合”到末句。這一段描寫了詩人“知音”難尋的鬱悶,抒發了作者空有報國之心卻只能被迫離開朝政歸隱的痛楚。這一段並直接將社會的黑暗歸咎於昏聵的君王。這一點,作爲諫議大夫的王褒,確實是難能可貴的,也更加彰顯了作者心中的悲憤。
《九懷.昭世》,本詩以乘龍飛昇遊仙爲內容,抒寫了作者忠君與罪君、戀國與去國的內心矛盾衝突,抒發了作者報國無門、知音難尋的痛苦,抨擊了世時黑暗的根源在於君王的昏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