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亂山深處水瀠洄,可惜一枝如畫、爲誰開。 輕寒細雨情何限,不道春難管。爲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拼音

所属合集

#桃花

譯文

天上碧桃露滋養,不同俗卉與凡花。亂山之中,縈水之畔,可惜一支如畫爲誰開? 清寒細雨顯柔情,怎奈春光短暫,美景將逝。爲君酣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分人斷腸。

注釋

碧桃:一種觀賞桃花。此指仙桃,藉以讚頌主人的寵姬碧桃。 數:輩。 瀠(yíng)洄:盤轉回旋。 不道:不奈,不堪。這裏“春”爲雙關語,既指喻作者對碧桃的賞愛,也寓有碧桃春心萌動,又難以表述之意。 君:指花,也指雙方。

此詞是一首託物詠懷,自傷身世的小詞。起調二句贊詠碧桃天生麗質,幽獨不凡的高雅品格。接下二句感嘆碧桃居處荒僻,寂寞地開放,無人欣賞的可悲處境。過片寫春光易逝,花期短暫,融入了詞人傷春怨別的情感。結語“爲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爲全詞的精華與重點,作者將花與人合寫,表現了花惱人,人惜花的幽獨情懷。這首詠物傷春詞在所詠的仙桃身上,寄託了作者的高潔品格和坎坷的身世遭際,表現了懷才而爲世棄、高潔而遭人謗的尤怨以及對年華流逝青春難駐的無可奈何情緒。全篇寫物不正面刻畫,而從整體運筆,於虛處傳神,極富風致情韻。

賞析

一支碧桃在亂山深處孤獨自開,不被人賞,正是美人命運的象徵。這首詞運用新巧別緻的比喻手法,表現了懷才不遇、傷春惜別的主題。 詞的上闋以花象徵美人,所以着筆在花。“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首句化用唐代詩人高蟾《下第後上永崇高侍郎》:“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先聲奪人,高雅富麗,那是隻有天宮纔可能有的一株碧桃。又況且和露而種,更呈其鮮豔欲滴之嬌情妍態。如此光豔照人,自然不是凡花俗卉之胚數。詞人從正、反兩面對其褒揚至極。 接下來“亂山深處水縈遛,可惜一枝如畫爲誰開?”兩句卻突作轉折,極力一抑,顯示這仙品奇葩託身非所。亂山深處,見處地之荒僻,因此,它儘管具有仙品高格,在縈迴盤繞的溪邊顯得盈盈如畫,卻沒有人來欣賞。“可惜一枝如畫爲誰開?”沒人欣賞沒人問,美也沒有用。也許可以保持那份高潔與矜持,然而總是遺恨。從而表現出碧桃不得意的遭遇和寂寞難耐的悽苦心境。“爲誰開”的探詢語氣,將“無主”之慨委婉出之,音情低徊搖盪。 下闋始轉寫美人,以仙桃比喻美人,而美人又是作者寄託身世、用以自況的對象。過闋“輕寒細雨情何限,不道春難管”兩句,寫花在暮春的輕寒細雨中動人的情態和詞人的惜春的情緒。細雨如煙,輕寒惻惻,這盈盈如畫的花顯得更加脈脈含情,無奈春天很快就要消逝,想留也留不住。花的含情無限之美和青春難駐的命運在這裏構成無法解決的矛盾。所謂傷春也是自傷,即如此般芳潔光豔,終是青春難駐,年華易往。 末尾兩句寫惜別。“爲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說的是因爲憐惜花的寂寞無人賞,更同情花的青春難駐,便不免生出爲花沉醉痛飲,以排遣愁緒的想法。君,這裏指花。“只怕”二字一轉,又折出新意,說是想到酒醒以後,面對的將是春殘花落的情景,這更令人腸斷。這一轉折,將惜花傷春之意更深一層地表達了出來。 全詞情感發展萬轉千回,深沉蘊藉。詞作在藝術表現上運用的是傳統的香草美人的比興手法。花,爲美人之象徵,在美人身上,可以看出詞人自身的影子。亦花亦美人亦詞人。詞人本是一位“少豪俊,慷慨溢於言辭”(《宋史·秦觀傳》)的才俊之士,卻不爲世用,仕途抑塞,歷盡坎坷,自然是滿腹懷才不遇的不平。然而這不平無法向人訴說。只好“借他人酒杯,澆胸中塊壘”。於是當詞人爲美人的命運深情嘆詠的時候,他其實也是在寄寓身世,抒自身懷抱。詞心所繫,寄託遙深,乃是香草美人手法極其成功的運用。 全詞託物寄懷,含蓄蘊藉,轉折多姿,意味深厚,抒惜花傷春之情,思之不盡。
秦觀

秦觀

秦觀,字少游、太虛,號淮海居士,揚州高郵(今屬江蘇)人。北宋詞人,“蘇門四學士”之一。宋神宗元豐八年(公元1085年)進士,官至秘書省正,國史院編修官。新黨執政時被排擠,北宋紹聖初年,秦觀被貶爲杭州通判,再貶監處州(浙江麗水)酒稅,又遠徙郴州(湖南郴縣),編管橫州,又徙雷州。宋徽宗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放還,卒於藤州(今廣西藤縣)。秦觀詞多寫男女愛情和身世感傷,風格輕婉秀麗,受歐陽修、柳永影響,是婉約詞的代表作家之一,《宋史》評爲“文麗而思深”;敖陶孫《詩評》說:“秦少游如時女遊春,終傷婉弱。”秦觀亦有詩才,但被自己的詞名所掩,另一方面同時代的詩人蘇軾、黃庭堅、陳師道的表現更突出,以至於“詩名殊不藉藉”。秦觀與張耒、晁補之、黃庭堅幷稱“蘇門四學士”。 ► 587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