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於春夢幾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

出自 晏殊 的《 木蘭花
燕鴻過後鶯歸去,細算浮生千萬緒。長於春夢幾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 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勸君莫作獨醒人,爛醉花間應有數。
拼音

譯文

鴻鵠春燕已飛走,黃鶯隨後也歸去。這些可愛的鳥兒,一個個與我分離。仔細尋思起來,人生漂浮不定,千頭萬緒。鶯歌燕舞的春景,像夢幻般沒有幾時,便如同秋雲那樣散去,再也難以尋覓她的影蹤。 像卓文君那樣聞琴而知音,像漢水江妃那樣溫柔多情,遇到鄭交甫解佩相贈。這樣的神仙般的伴侶早已離我而去,即使挽斷她們綾羅的衣裙,也不能留住她們的倩影。勸君莫要作舉世昏醉,唯我獨醒的人,不如到花間去盡情狂飲,讓酒來麻醉我這顆受傷的心靈。

注釋

木蘭花:詞牌名。又名“玉樓春”。 浮生:謂人生漂浮不定。 春夢:喻好景不長。 聞琴:暗指卓文君事。據《史記》載:文君新寡,司馬相如於夜以琴挑之,文君遂與相如私奔。解佩:典故出自劉向《列仙傳》:鄭交甫至漢皋臺下,遇二仙女佩兩珠,交甫與她們交談,想得到她們所佩寶珠,二仙女解佩給他,但轉眼仙女和佩珠都不見了。 獨醒人:僅有的清醒的人。

燕過鶯歸,象徵春事衰殘,“細算”句反思一生,無限感觸。緊接以“春夢”喻其短,以“秋雲”狀其幻,浮生好比春夢,再長又能有多少歲月,好似秋雲倏忽散逝無處尋覓。換頭連舉兩則男女相知相慕故事,願她像聞琴夜奔的卓文君,解佩相贈的江妃二女,和我結成神仙一樣的伴侶,然而挽斷她的羅衣,也留不住她的離去。伊人飄然遠去,似是爲情場傷離、豔遇幻滅而發。收拍以縱情醇酒爲解,以“獨醒”爲戒,勸君不要作獨自清醒人,清醒夢破更傷心,應該在有限的浮生,爛醉在花間春夢裏。言外頗含憤世嫉俗之意。全詞首尾感慨深沉,中間多用比興,嘆春夢短暫、知音不留、好事成空,行間迴盪不平之氣,豈詩人借芳草美人爲載體,而別有寄託歟!

賞析

這首詞借青春和愛情的消失,感慨美好生活的無常,細膩含蓄而婉轉地表達了作者的複雜情感。這是一首優美動人而有寓有深意的詞作,爲晏殊詞的另類作品。 上片起句“燕鴻過後鶯歸去”寫春光消逝:燕子春天自南方來,鴻雁春天往北方飛,黃鶯逢春而鳴,這些禽鳥按季節該來的來了,該去的也去了,那春光也來過又走了。這裏寫的是鶯語燕飛的春歸時候,恰逢鶯燕都稀,更覺悵惘。“鶯燕”,兼以喻人,春光易逝,美人相繼散去,美好的年華與美好的愛情都不能長保,怎不讓人感慨萬千。“細算浮生千萬緒”一句從客觀轉到主觀,說對着上述現象,千頭萬緒,細細盤算,使人不能不正視的,正是人生若水面浮萍之暫起,這兩句前後相承,又很自然地引出下面兩句:“長於春夢幾多時?散似秋雲無覓處。”這兩句改用白居易《花非花》詞句“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但旨意不同。作者此處寫的是對於整個人生問題的思考,他把美好的年華、愛情與春夢的短長相比較,把親愛的人的聚難散易與秋雲的留、逝相對照,內涵廣闊,感慨深沉。 下片“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兩句寫失去美好愛情的舊事,是對上片感慨的具體申述,又是產生上片感慨的主要因素,這樣使上下片的關係交互鉤連,自然過渡。“聞琴”,指漢代的卓文君,她聞司馬相如彈琴而愛慕他:“解佩”,指傳說中的神女,曾解玉佩贈給情人。這兩句是說像卓文君、神女這樣的神仙伴侶要離開,挽斷她們的羅衣也無法留住。隨後作者激動地呼出:“勸君莫作獨醒人,爛醉花間應有數。”意思是勸人要趁好花尚開的時候,花間痛飲消愁。這是受到重大刺激的反應,是對失去美與愛的更大的痛心。聯繫晏殊的生平來看,他寫這件事,應該是別有寄託,非真寫男女訣別。慶曆年間,宋仁宗聽信反對派的攻擊之言,韓琦、范仲淹、富弼、歐陽修相繼外放,晏殊則罷相。對於賢才相繼離開朝廷,晏殊不能不痛心,他把他們的被貶,比作“挽斷羅衣”而留不住的“神仙侶”。不宜“獨醒”、只宜“爛醉”,當是一種憤慨之聲。 此詞化用前人的詩句,信手拈來,自然貼切。詞中的複雜的思想,反映了作者的人生態度和襟懷。
晏殊

晏殊

晏殊,字同叔,撫州臨川(今南昌進賢)人。北宋著名文學家、政治家。生於宋太宗淳化二年(991),十四歲以神童入試,賜進士出身,命爲祕書省正字,官至右諫議大夫、集賢殿學士、同平章事兼樞密使、禮部刑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永興軍、兵部尚書,封臨淄公,諡號元獻,世稱晏元獻。晏殊以詞著於文壇,尤擅小令,風格含蓄婉麗,與其子晏幾道,被稱爲“大晏”和“小晏”,又與歐陽修並稱“晏歐”;亦工詩善文,原有集,已散佚。存世有《珠玉詞》、《晏元獻遺文》、《類要》殘本。 ► 339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