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問頻相見,何似長相守?

出自 李之儀 的《 謝池春慢
殘寒消盡,疏雨過、清明後。花徑斂餘紅,風沼縈新皺。乳燕穿庭戶,飛絮沾襟袖。正佳時,仍晚晝,著人滋味,真個濃如酒。 頻移帶眼,空只恁厭厭瘦。不見又思量,見了還依舊,爲問頻相見,何似長相守。天不老,人未偶,且將此恨,分付庭前柳。
拼音

譯文

冬日的殘寒散盡,小雨過去,已到了清明之後。花間的小徑聚斂着殘餘的落紅,微風吹過池沼縈繞起新的波縐,小燕子在庭院門窗間穿飛,飄飛的柳絮沾上了衣襟兩袖。正是一年中最美妙的時候,夜晚連着白晝。令人感到滋味深厚,真個是濃似醇酒。 頻繁地移動腰帶的空眼,衹是那麼白白眼看着病懨懨地消瘦,不見她卻又相思,見了她卻還是分離,相思依舊。爲此要問與其頻頻相見,何如永遠親密廝守?天公無情天不老,人有情卻落得孤獨無偶,這份相思別恨誰理解,姑且將它交託庭前的楊柳。

注釋

謝池春:詞牌名。 清明:清明節,舊曆二十四節氣之一。 花徑:花叢間的小徑。 風沼:風中的池沼。 新皺:指池沼水面皺起的新的波紋。 仍:連續。 著人:讓人感覺。 頻移帶眼:皮帶老是移孔,形容日漸消瘦。 恁:這樣、如此。 厭厭:同“懨懨”,精神不振的樣子。 分付:交託。

此詞爲抒寫傷春相思之作。上闋寫清明景象。以殘寒、疏雨總攬清明時晚春節候特徵,而以“花徑斂餘紅”五言四句鋪排清明風雨過後的景象,一句一景,四句輻湊,而斂、縈、穿、沾四個動詞成爲粘合意象的柱軸,使地、池、空、人四幅畫面有聲有色,動靜兼備,錯落有致地由物及人,自然過渡到“正佳時”的主觀感受。 下闋觸景生情,抒發了作者相思的一片癡情。“頻移帶眼”二句,暗示與所愛者離別日遠,相思目深,乃至爲相思煎熬而懨懨病瘦。“不見”以下數句反覆申發其相思苦楚。於是詞人爲此而問,如此相見離別,離別相思,何時是了?即使頻頻相見又如何?還不是頻頻分離更增添頻頻相思。“何似”二字透出一種無把握的猶疑味道。“天不老”數句辭意遞轉,揭出天公無情,弄得有情人“未偶”。借“天”隱喻不可抗拒的權威。此情此恨何時可了?“分付庭前柳”,以擬人手法寄愁於柳,很別緻,柳芽形如絲結,象徵着詩人心靈物化的愁結,是以景代情,這就是詞人感受到的“濃如酒”的滋味,悲愁苦恨的滋味。

賞析

這首《謝池春》用通俗淺近的語言,寫離別相思之苦,其中可以看出柳永“市民詞”的影響。 開頭三句,點出節令,中間隔過四句之後,又說“正佳時,仍晚晝”,繼續點出黃昏時分。這樣,所謂“正佳時”的“佳”字,纔算有着落,有根據。可見章法針腳之綿密。上闋寫景,以“花徑斂餘紅”等四個五言句子爲主體的。這四句,筆鋒觸及了構成春天景物的衆多方面,又各用一個非常恰當的動詞把它們緊密相聯,點得活生,有聲有色,有動有靜。“飛絮沾襟袖”一句裏,已經暗示了“人”的存,爲過闋處的“著人滋味,真個濃如酒”作一鋪敘。著人,是“讓人感覺到”的意思:“滋味”究竟是什麼,卻不能說得具體,衹好用酒來比喻,而且又用“濃”來形容,用“真個”來強調,以誘讀者儘量用自己的感受和經驗去理解那種“滋味”,從而把這個比較抽象的概念變得可以體會、可以感悟。 過闋後的四個五言句,是這首詞抒情部分的核心內容了。這四句寫得深,寫得細,它把“不見”和“相見”、“相見”和“相守”逐對比較。冠以“爲問”二字,表明這還衹是一種認識,一種追求,衹能祈之於天、謀之於人,可是“天不老,人未偶”,仍然不得解決。“天不老”,本於李賀的名句“天若有情天亦老”,反過來說,天不老也就是天無情,不肯幫忙,於是“人未偶”,目前還處於離別相思的境地,實沒有辦法,衹好“且將此恨,分付庭前柳”。分付,有交託之義。將相思別恨交付庭前垂柳,則留下了各式各樣的思索的餘地,正所謂含蓄而雋永。
李之儀

李之儀

李之儀,北宋詞人,字端叔,自號姑溪居士、姑溪老農。漢族,滄州無棣(今山東省慶雲縣)人。哲宗元祐初爲樞密院編修官,通判原州。元祐末從蘇軾於定州幕府,朝夕倡酬。元符中監內香藥庫,御史石豫參劾他曾爲蘇軾幕僚,不可以任京官,被停職。徽宗崇寧初提舉河東常平。後因得罪權貴蔡京,除名編管太平州(今安徽當塗),後遇赦復官,晚年卜居當塗。著有《姑溪詞》一卷、《姑溪居士前集》五十卷和《姑溪題跋》二卷。 ► 847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