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鬆恨不高千尺,惡竹應須斬萬竿!
【其一】
得歸茅屋赴成都,直爲文翁再剖符。
但使閭閻還揖讓,敢論松竹久荒蕪。
魚知丙穴由來美,酒憶郫筒不用酤。
五馬舊曾諳小徑,幾回書札待潛夫。
【其二】
處處青江帶白蘋,故園猶得見殘春。
雪山斥候無兵馬,錦里逢迎有主人。
休怪兒童延俗客,不教鵝鴨惱比鄰。
習池未覺風流盡,況復旌州賞更新。
【其三】
竹寒沙碧浣花溪,菱刺藤梢咫尺迷。
過客徑須愁出入,居人不自解東西。
書籤藥裹封蛛網,野店山橋送馬蹄。
豈藉荒庭春草色,先判一飲醉如泥。
【其四】
常苦沙崩損藥欄,也從江檻落風湍。
新松恨不髙千尺,惡竹應須斬萬竿。
生理祗憑黃閣老,衰顏欲付紫金丹。
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間行路難。
【其五】
錦官城西生事微,烏皮几在還思歸。
昔去爲憂亂兵入,今來已恐鄰人非。
側身天地更懷古,迴首風塵甘息機。
共説總戎雲鳥陣,不妨遊子芰荷衣。
拼音
注釋
題注:寶應二年,嚴武封鄭國公,復節度劒南。
直爲:一作「眞爲」。
丙穴:地名。大丙山之穴,在今陝西省略陽縣東南,與勉縣接境。四川省城口縣南、廣元縣北、雅安縣南亦有丙穴。《文選·左思〈蜀都賦〉》:「嘉魚出於丙穴,良木攢於褒谷。」李善注:「丙穴 在漢中沔陽縣北,有魚穴二所,常以三月取之。丙,地名也。」
郫(Pí)筒:即郫縣酒,以竹筒盛之。郫人截大竹二尺以上,畱一節爲底,刻其外爲花紋,或朱或黑或不漆,用以盛酒。
蔆刺:一作「橘刺」。
草色:一作「新月」。
豈藉:一作「肯藉」。
髙千尺:一作「長千尺」。
欲付:一作「欲赴」。
衰顔:一作「衰容」。
城西生事:一作「生事城西」。
錦官:一作「錦館」。
甘息機:一作「且息機」。
賞析
【其四】
因徐知道據成都叛亂,杜少陵曾一度離開成都草堂,避難於梓州、閬州等地。廣德二年(西元七六四年)正月,杜少陵攜家由梓州赴閬州,準備出陝謀生。二月,聞嚴武再為成都尹兼劍南節度使,同時,嚴武也來信相邀,詩人於是決定重返成都。於閬州還成都途中作詩五首,此為其中第四首。詩題中的「嚴鄭公」,卽嚴武,廣德元年嚴武被封為鄭國公。
首四句是設想回成都後整理草堂之事,但卻給人以啓迪世事的聯想:「常苦沙崩損藥欄,也從江檻落風湍。」大意是説:自離草堂,常常焦慮沙岸崩塌,損壞藥欄,現在恐怕連同江檻一起落到湍急的水流中去了。這雖是遙想離成都之後,草堂環境的自然遭遇,但它不也是對風風雨雨的社會現狀的焦慮嗎?「新松恨不髙千尺,惡竹應須斬萬竿。」想當年,詩人離開草堂時,自己親手培植的四株小松,當時纔「大抵三尺強」(《四松》),詩人是很喜愛它,恨不得它迅速長成千尺髙樹;那到處侵蔓的惡竹,有萬竿亦須芟除!詩人喜愛新松是因它峻秀挺拔,不隨時態而變,詩人痛恨惡竹,是因惡竹隨亂而生。玩味這兩句,其句外意全在「恨不」、「應須」四字上。楊倫在《杜詩鏡銓》旁注中説:此二句「兼寓扶善疾惡意」,這是頗有見地的。亂世之歲,匡時濟世之才難為世用,而各種醜惡勢力競相作充分表演,詩人怎能不感慨萬分!這二句,深深交織著詩人對世事的愛憎。正因為它所表現的感情十分鮮明、強烈而又分寸恰當,所以時過千年,至今人們仍用以表達對於客觀事物的愛憎之情。
詩的後四句落到「贈嚴鄭公」的題意上。「生理衹憑黃閣老,衰顔欲付紫金丹。」生理,卽生計。黃閣老,指嚴武。唐代中書、門下省的官員稱「閣老」,嚴武以黃門侍郎鎮成都,故稱。金丹,燒煉的丹藥。這兩句説,自己的生計全憑嚴武照顧,衰老的身本也可託付給益壽延年的丹藥了。這裏意在強調生活有了依靠,療養有了條件,顯示了詩人對朋友的眞誠信賴和歡樂之情。最後兩句忽又從瞻望未來轉到回顧過去,似有痛定思痛意:「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間行路難。」詩人自寶應元年(西元七六二年)七月與嚴武分別,至廣德二年(西元七六四年)返草堂,前後三年。這三年,兵禍不斷,避亂他鄉,飄泊不定,人瘦得衹賸皮包骨頭了。過去常讀古樂府詩《行路難》,今身經其事,方知世路艱辛,人生坎坷,眞是「行路難」啊!「行路難」三字,語意雙關。一箇「信」字,包涵著詩人歷經艱難因苦後的無限感慨。
全詩描寫了詩人重返草堂的歡樂和對美好生活的憧憬。眞情眞語,情致圓足,辭采穩稱,興寄微婉。歡欣和感慨相融,瞻望與回顧同敍,更顯出了此詩思想情感的深厚。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注釋
- 剖符:古代帝王分封諸侯或功臣,把符節剖分爲二,雙方各執其半,作爲信守的約証,叫做“剖符”。這裡指嚴武再次鎮蜀。
- 閭閻:原指古代裡巷內外的門,後泛指平民百姓。
- 揖讓:賓主相見的禮儀,也指禪讓。這裡指禮儀。
- 丙穴:地名,在今陝西略陽縣東南,其地有魚穴,産嘉魚。
- 郫筒:酒名。郫縣出大竹,土人截取其筒盛酒,故稱郫筒酒。
- 五馬:漢時太守乘坐的車用五匹馬駕轅,因借指太守的車駕,這裡指嚴武。
- 潛夫:東漢王符隱居在家,著《潛夫論》,後因以“潛夫”指隱士。這裡杜甫自指。
繙譯
能夠廻到我的茅屋前往成都,實在是因爲文翁再次鎮守此地。 衹要平民百姓還能保持禮儀,我怎敢談論松竹已久荒蕪。 我知道丙穴的魚曏來美味,想起郫筒的酒無需再去購買。 嚴武太守曾經熟悉那條小逕,多次寫信等待我這隱居之人。
賞析
這首詩是杜甫在前往成都途中寫給嚴武的,表達了他對嚴武再次鎮守成都的喜悅,以及對自己能夠廻到成都的期待。詩中,“剖符”、“閭閻”、“揖讓”等詞語躰現了杜甫對嚴武治理下的成都社會秩序的贊賞。同時,通過“丙穴”、“郫筒”等地方特色的提及,展現了杜甫對成都風土人情的懷唸。最後兩句則透露出杜甫與嚴武之間的深厚情誼,以及他對自己隱居生活的自嘲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