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篇
靈芝生王地,朱草被洛濱。
榮華相晃耀,光采曄若神。
古時有虞舜,父母頑且嚚。
盡孝於田壟,烝烝不違仁。
伯瑜年七十,彩衣以娛親。
慈母笞不痛,歔欷涕沾巾。
丁蘭少失母,自傷早孤煢。
刻木當嚴親,朝夕致三牲。
暴子見陵悔,犯罪以亡形。
丈人爲泣血,免戾全其名。
董永遭家貧,父老財無遺。
舉假以供養,傭作致甘肥。
責家塡門至,不知何用歸。
天靈感至德,神女爲秉機。
歲月不安居,嗚呼我皇考。
生我旣已晚,棄我何其早。
蓼莪誰所興,念之令人老。
退詠南風詩,灑淚滿褘抱。
亂曰:
聖皇君四海,德教朝夕宣。
萬國咸禮讓,百姓家肅虔。
庠序不失儀,孝悌處中田。
戶有曾閔子,比屋皆仁賢。
髫齓無夭齒,黃髮盡其年。
陛下三萬歲,慈母亦復然。
拼音
注釋
靈芝:又稱靈芝草、神芝、芝草、僊草、瑞草,是多孔菌科植物赤芝或紫芝的全株。《神農本草經》載:“靈芝有紫、赤、靑、黃、白、黑六種,性味甘平”。靈芝原産於亞洲東部,中國古代認爲靈芝具有長生不老、起死回生的功效,視爲僊草。靈芝一般生長在濕度高且光綫昏暗的山林中,主要生長在腐樹或是其樹木的根部。東漢張衡《西京賦》:“浸石菌於重涯,濯靈芝以朱柯。”。
王地:古稱中原外的地方。
朱草:傳説中的一種紅色瑞草。王者有盛德則此草生。古以爲祥瑞之物,又稱“朱英”,“赤草”,“頳莖”。
洛:洛水,在陝西省北部。
濱:水邊,近水的地。
榮華:草木茂盛、開花。《荀子·王制》:“草木榮華滋碩之時,則斧斤不入山林。”《淮南子·原道訓》:“是故春風至則甘雨降,生育萬物,羽者嫗伏,毛者孕育,草木榮華,鳥獸卵胎。”
晃耀:閃耀;輝映。明·沈榜《宛署雜記·恩澤》:“金璧輝煌,丹堊晃耀。”
曄:光、光明燦爛、閃光的樣子。也形容才華外露。韓愈《答李翊書》:“膏之沃者其光曄。”
虞舜:三皇五帝之一,虞,名重華,字都君;生於姚墟,故姚姓,今山東諸城市萬家莊鄉諸馮村人。舜,爲四部落聯盟首領,以受堯的“禪讓”而稱帝於天下,其國號爲“有虞”,故號爲“有虞氏帝舜”。帝舜、大舜、虞帝舜、舜帝皆虞舜之帝王號,故後世以舜簡稱之。
頑:愚蠢無知。如,冥冥不靈。
嚚(yín):愚蠢而頑固:嚚頑,嚚猾(貌似愚悍實則狡猾的人)。
田壟:分開田畝的土埂。宋·陳與義《曳杖》:“田壟粲高低,白水一時滿。”
烝烝:形聲。從火,丞聲。本義火氣上行。《國語·周語》:“陽氣俱烝”。
仁:一種道德範疇,指人與人相互友愛、互助、同情等,儒家的倫理思想。《説文》:“仁,親也”宋·范仲淹《岳陽樓記》:“予嘗求古仁人之心。”
伯瑜:相傳漢韓伯兪,因過受母笞打時,感到母親年老力衰,笞打無力,因而哭泣。事見漢劉向《説苑·建本》。後以“泣杖”爲盡孝之典型。五代李瀚《蒙求》詩:“丁蘭刻木,伯瑜泣杖。”五代·梁嵩《代母作倚門望子賦》:“憶昔伯兪之志,寧無泣杖之心。”
歔欷:哽咽、抽泣。抽抽噎噎的不斷哭泣。《晉書·後妃傳·左貴嬪》:“奔者塡衢,赴者塞庭,哀慟雷駭,流淚雨零。歔欷不已,若喪所生。”《楚辭·離騷》:“曾歔欷余鬱邑兮,哀朕時之不當。”
丁蘭:相傳爲東漢時期河內(今湖北南漳縣九集鎮丁集)人,幼年父母雙亡,他經常思念父母的養育之恩,於是用木頭刻成雙親的雕像,每日三餐敬過雙親後自己方纔食用,出門前一定稟告,回家後一定面見,從不懈怠。久之,其妻對木像便不太恭敬了,竟好奇地用針刺木像的手指,而木像的手指居然有血流出。丁蘭回家見木像眼中垂淚,問知實情,遂將妻子休棄。
煢:回飛也。從凡,煢省聲。《説文》:“鳥回轉疾飛曰煢”。屈原《離騷》:“夫何煢獨而不余聽。”
嚴親:父母爲所尊敬之親,故稱。《呂氏春秋·孝行》:“身者非其私有也,嚴親之遺躬也。”
三牲:在傳統祭祀中,準備三樣東西:煮熟的豬頭、牛頭和羊頭,稱爲“三牲”。
暴子:楚有直躬,其父竊羊,而謁之吏。令尹曰:“殺之!”以爲直於君而曲於父;報而罪之。以是觀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魯人從君戰,三戰三北。仲尼問其故,對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養也。”仲尼以爲孝.舉而上之。
陵園:陵墓、陵寢。陵,高大的墳墓。
丈人:岳父,妻子的父親,古時有時對老年男子的尊稱。如《論語·微子》:“遇丈人,以杖荷蓧。”《漢書·李廣蘇建傳》:“我丈人行也。”
戾:暴惡、暴戾。《韓非子·五蠹》:“誅嚴不爲戾。”
董永:歷史上的千乘董永,生活於兩漢之間,是第四代高昌侯,《漢書·卷十七·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記載:漢宣帝時期門官董忠,因爲向左曹楊惲(楊惲,司馬遷外孫)告發大司馬霍禹謀反,立功。被漢宣帝封爲高昌壯侯,兩千戶。高昌,地名。漢朝屬千乘郡。後來他的兒子董宏、孫子董武又相繼爲侯。西漢哀帝元壽元年(公元前2年)因爲董武的父親董宏行爲奸佞邪惡,朝廷剝奪董武父子爵位。二十七年之後,東漢光武帝建武二年(公元26年)董武子董永又被朝廷再度封爲高昌侯。
父老:對老年人的尊稱。《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文帝輦過,問唐曰:‘父老何自爲郎?家安在?’”司馬貞索隱引顔師古曰:“年老矣,乃自爲郎,怪之也。”晉陶潛《飲酒》詩之九:“深感父老言,稟氣寡所諧。”
遺:死人畱下的:遺骨,遺言,遺囑。
舉假:借貸。黃節注:“假,借也。”
傭作:傭,雇用,受雇用。雇傭。傭工。傭耕。受雇用的人。作,起,興起,現在起,振作。如,槍聲大作。
甘肥:指美味。《韓非子·外儲説右上》:“寡人甘肥周於堂,巵酒豆肉集於宮。”晉陶潛《有會而作》詩:“菽麥實所羨,孰敢慕甘肥。”宋蘇軾《祭吳子野文》:“有疾不藥,但卻甘肥。”
責家:債主。清麟慶《<黃少尹集>序》:“入貲爲縣丞,爲責家所迫,抱病出關。”
用歸:用,需要(多爲否定)。歸,作“回家”講。
天靈:天上的神靈。
至德:最好的德行。
神女:外貌端莊、姣麗、豐盈、温潤,形態清靜,對戀愛以禮自防,突出其精神境界。
秉機:掌握時機。
安居:梵語。意譯爲雨期。爲修行制度之一。又作夏安居、雨安居、坐夏、夏坐、結夏、坐臘、一夏九旬、九旬禁足、結制安居、結制。印度夏季之雨期達三月之久。此三箇月間,出家人禁止外出而聚居一處,以致力修行,稱爲安居。
皇考:父祖的通稱。《詩經·周頌·雝》:“假哉皇考,綏予孝子。”孔穎達疏:“考者,盛德之名,可以通其父祖……此與《閔予小子》非曾祖,亦云皇考者,以其散文取尊君之義,故父祖皆得稱之。”
蓼(lù)莪:蓼,長大貌。莪:莪蒿。
南風詩:相傳是虞舜作的詩,載《孔子家語·辯樂解》。
褘抱:繪偶有野雞圖紋的王后祭服。古禮規定在從王祭祀先王時所服。《周禮·天官·內司服》:“掌王后之六服,褘衣、揄狄、闕狄、鞠衣、展衣、緣衣。”鄭玄注:“褘衣,畫翬者……從王祭先王時服褘衣。”《禮記·祭統》:“君卷冕立於阼,夫人副褘立於東房。”
亂曰:原是屈原騷體結尾的一種形式。它不拘於古詩的章法,騷體詩有發端,有展開,有回環,照應,甚至還采用“亂曰”、“訊曰”的形式結尾,對全詩內容或主旨進行槪括和總結,其脈理是極其分明的。這顯示出屈原詩歌旣具有“憑心而言、不遵矩度”的創造精神。
聖皇:賢能的皇帝。
德教:德行教化。
肅虔:謂恭謹虔誠。晉·陸雲《泰伯碑》:“而百年旣終,遺愛斯軫,莫不肅虔寢廟,著名金石,遺其後昆,聿遵前典”。
庠序:古代的地方學校。《孟子·滕文公上》:“夏曰校,殷曰庠,周曰序。”“庠序”是古代地方所設的學校,周代叫“庠”,殷代叫“序”,後世的學校通稱“庠序”,本是培育人才、硏究學術的機構。在漢朝以後演變爲政治機關,它的學術功能反而淡化。
儀式:儀仗、司儀。儀,按程序進行的禮節:
孝悌(tì):孔子非常重視孝悌,認爲孝悌是做人、做學問的根本。孝,指對父母還報的愛;悌,指兄弟姊妹的友愛,也包括了和朋友之間的友愛。
中田:中醫的穴位。農人耕耨於中田,征夫奔走於道路,此動而得之爲陽暑。
曾閔子:閔子,名損,字子騫,春秋魯國汶上人。生於公元前536年,卒於公元前487年,係孔子著名弟子之一,居四科,是孔子最好的學生)中的德行科。閔子騫幼年即以賢德聞名鄉裏其小時受後母虐待,冬天穿的棉衣上以蘆花爲絮,而其弟穿的棉衣則是厚棉絮,父知後,欲休其後母,閔勸説:“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父覺得有道理,遂罷。後母知道後甚是感動,從此後待閔親生。
髫齓:謂幼年。齔髫,換牙和垂髮,喩幼年;齔,毁齒也。《後漢書·董卓傳》:“其子孫雖在髫齔,男皆封侯,女爲邑君。”唐白居易《觀兒戲》:“髫齔七八歲,綺紈三四兒。弄塵復鬥草,盡日樂嬉嬉。”
黃髮:指長壽老人,老人頭髮由白轉黃。語出《詩經·魯頌·宮》:“黃髮臺背”。曹植《贈白馬王彪》:“王其愛玉體,俱享黃髮期。”陶淵明《桃花源記》:“黃髮垂髫,幷怡然自樂。”
陛(bì)下:指皇上。下臣對君主的尊稱,秦朝以後衹用以稱皇帝。陛爲宮殿臺階。東漢蔡邕《獨斷》:“謂群臣與天子言,因距離遠,先呼立陛。”
慈母:最早出於《儀禮》,傳曰:妾之無之者,妾子無母者,父命妾曰:女以爲子.命子曰,女以爲母。”意思是説,小妾身份,沒有或者不會生育(至少是沒有生育男孩);丈夫有另外的妾,且妾恰好死了遺畱下一男孩.丈夫下達指令:“你把這個死了母親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養起來吧!”養育孩子的人纔稱爲慈母。
復然:中斷再開始。
序
《靈芝篇》是曹植早期的一篇五言詩。在這篇詩裏,他託物言志,意想用世濟國。全詩可分爲四箇部分。這首詩表達了它企圖建用世濟國的意思想,具有時代性政治的、社會性,在這當時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在詩歌藝術上用美好的靈芝來作比喩,生動形象。在創作方法也有創新,尤其對五言詩來説。過去,樂府古辭多以敍事爲主,到了《古詩十九首》,抒情成分纔有一定的成份。
賞析
《靈芝篇》是曹植早期的一篇五言詩。在這篇詩裏,他託物言志,意想用世濟國。全詩可分爲四箇部分。
第一部分,開頭四句,寫靈芝的光華。靈芝,又稱靈芝草、神芝、芝草、僊草、瑞草,是多孔菌科植物赤芝或紫芝的全株。靈芝不生在中原,而是 “浸石菌於重涯,濯靈芝以朱柯”(東漢張衡《西京賦》),它何等珍貴。而且與洛濱的朱草相輝耀。王者有盛德則此草生,更突出了靈芝的高貴,作者打下伏筆,表面寫草,實際爲以後寫人定下了基調。
第二部分,是從“天靈感至德古”到“不知何用歸”,列舉眾多古代孝子如何盡孝道,作者贊頌他們的品德如靈芝之光。作者列舉了“虞舜盡孝於田,烝烝不違”、“伯瑜慈母笞而不痛,彩衣以娛”、丁蘭早孤,刻木當親”、“暴子犯罪亡形、免戾全名”、“董永家貧,舉假以供養”等故事。這些孝子,以孝爲先,以孝爲德,以孝爲樂,思念父母的養育之恩,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情。曹植之所對他們如此推崇,是在宣傳以孝治天下的思想。當時一箇重要選官制度是孝悌力田,奬勵孝敬父母、尊敬兄長的德行的人和能努力耕作者,讓他們受賜爵、賜帛或復其身(即免除徭役)等。孝悌力田與““三老”同爲郡、縣中掌教化的鄉官,幷作爲定員。
第三部分,是從“古時有虞舜”到“灑淚滿褘抱”,寫由於孝行感動了神靈,人們將得到回報,這就像人食了靈芝草一樣,能起死回生、長生不老。它寫了“天靈、神女”的感受,寫了“皇考、蓼莪”的悼念,寫了“退詠南風詩,灑淚滿褘抱”的感慨。這裏作者把抒情和敍事有機地結合起來,起到很好的藝術效果。
第四部分,是從“亂曰”到“末尾”,寫由此得到的國強民和的奇效,暗寓靈芝的獨到之處。修身養性、齊家治國,是統治階級的一貫思想,詩何文到此,用了“亂曰”。亂曰,本原是屈原離騷體結尾的一種形式。離騷體有發端,有展開,有回環,照應,它不拘於古詩的章法,創造了自己的章法,采用“亂曰”、“訊曰”的形式結尾,對全詩內容或主旨進行槪括和總結,這首詩也是這樣。作者説,依以上的情況來看,結果將是:國家“聖皇君四海。德教朝夕宣。萬國咸禮讓”;百姓“家肅虔,不失儀,比屋皆仁賢”;個人“髫齓無夭齒。黃髮盡其年”;從上到下,國泰民安,和睦和諧,寓意這就像靈芝的光華。
曹植的這首詩,表達了它企圖建用世濟國的意思想,具有時代性政治的、社會性,在這當時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在詩歌藝術上用美好的靈芝來作比喩,生動形象。在創作方法也有創新,尤其對五言詩來説。過去,樂府古辭多以敍事爲主,到了《古詩十九首》,抒情成分纔有一定的成份。而曹植發展了這種趨向,把抒情和敍事有機地結合起來,使之旣能描寫復雜事態的變化,又能表達曲折的心理感受,這首詩就是例證。曹植作爲建安文學的集大成者,對於後世的影響是不可低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