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懷八十二首(其七十九)
林中有奇鳥,自言是鳳凰。
清朝飲醴泉,日夕棲山岡。
高鳴徹九州,延頸望八荒。
適逢商風起,羽翼自摧藏。
一去崑崙西,何時復回翔。
但恨處非位,愴悢使心傷。
拼音
譯文
樹林裏有一隻奇異的鳥,它自言是鳳凰鳥。
鳳凰清晨飲用甘甜的泉水,黃昏時棲息在高高的山岡
鳳凰鳥高聲鳴叫響徹九州,伸長頭頸眺望八荒那僻遠的地方
恰好遇到秋風吹起,它把自己的羽翼破壞藏拙起來
鳳凰鳥一離開林中飛往崑崙山的西邊,什麼時候才能再飛翔回來啊。
只遺憾鳳凰鳥處在不恰當的位置,這讓我內心非常悲傷。
注釋
醴(lǐ)泉:甘甜的泉水。
日夕:近黃昏時;傍晚。
九州:中國的別稱。
八荒:八方荒遠的地方。
延頸:伸長頭頸。
適逢:恰好遇到。
商風:秋風,西風。
摧藏:收斂,隱藏。
去:離開。
但:只。
恨:遺憾。
愴悢:悲傷。
序
《詠懷其七十九》是一首三國時期阮籍所著的五言絕句,該詩出自阮籍的組詩《詠懷八十二首》。
賞析
曾國藩解曰:鳳凰,本阮公自況。沈德潛曰:鳳凰本以鳴國家之盛,今九州八荒無可展翅,而遠之崑崙之西,於潔身之道得矣,其如處非其位何。所以悵然心傷也。二人之解都可通。但尚有他解。
這首詩很可能是爲嵇康的悼詩或者悼其下獄。首先,「林中有奇鳥,自言是鳳凰。清朝飲醴泉,日夕棲山崗。高鳴徹九州,延頸望八荒」這與阮籍其他詠懷詩的起調大不一樣。所謂「感於哀情,緣事而發」,「師心以遣論」。這詩的起因應該不是自傷身世,苦無潔身之道那般簡單。且阮籍在詠懷詩中最常用孤鴻,孤雁自喻,桃李尚懼成蹊,自己不會自言鳳凰。其次,嗣宗寫詩語氣。「林中有奇鳥,自言是鳳凰。」顯得既愛其才,又幾分笑弄,更多無奈。況除卻阮嵇當時沒人能當鳳凰之喻。「清朝飲醴泉,日夕棲山崗。高鳴徹九州,延頸望八荒。」短短二十字寫的正是「性烈而才雋」「高情遠志,率然玄遠」的嵇康。
阮籍卒於公元263年(景元四年)冬,與嵇康被刑在同一年。嵇康的下獄應該對嗣宗觸動很大。當時阮籍爲司馬炎寫了勸進表,他希望嵇康能瞭解他的酒狂之意。
詩中「清朝飲醴泉,日夕棲山岡。高鳴徹九州,延頸望八荒」四句體現了「凰」高潔(或「超然脫俗」、「清高傲世」)的品性。這首詩整體上運用了託物言志(或「比興」、「象徵」)的表現手法,以鳳凰自喻,抒發了詩人孤獨無奈的苦悶心情和壯志難酬(或「報國無門」)的悲傷情懷。根據鳳凰「飲醴泉」、「棲山岡」、「徹九州」、「望八荒」的舉動,可以判斷出鳳凰志向遠大、高潔。顯然作者以鳳凰自比(自況),根據它的心情「催藏」、「恨」、「心傷」幾個詞及傷心的原因的描寫「高鳴徹九州,延頸望八荒」和「一去崑崙西,何時復回翔。但恨處非位,愴悢使心傷」可以推知,作者是孤獨苦悶、壯志難酬。
飛鳥意象與阮籍的多重人格
阮籍的《詠懷詩》歷來被譽爲「曠代絕作」,同時也是絕對的難解之作,「百代之下,難以情測」。而飛鳥則是《詠懷詩》中最重要的詩歌意象,它們是阮籍主體人格的詩性外化,各種飛鳥意象體現着阮籍隱晦難測的內心世界。
阮籍的八十二首《詠懷詩》,直接用飛鳥意象者29首,間接用者13首,總計42首。這些飛鳥意象的淵源,可追溯至《國風》、《離騷》、《莊子》、《山海經》。《國風》中的自然物象,多用以起興;《離騷》的美人香草、俊鳥惡禽,多具象徵意味,或以之刺激奸邪,或以之寓己高潔之志;《莊子》中的飛鳥意象,則多寓示不同的精神境界。而阮籍《詠懷詩》中的飛鳥意象,則三種意義皆有:他時而以俊鳥如鳳凰、玄鶴寓其高潔之志和現實追求;時而以高鳥如鴻鵠、海鳥寄其逍遙之夢;時而借孤鳥寒鳥起興,寫其孤苦之思。各種不同的飛鳥意象,折射出阮籍不同的心理側面,最終建構了阮籍複雜、矛盾的多重人格。《詠懷詩》第一首雲:「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徘徊」二字,既爲八十二首《詠懷詩》奠定了基調,也反映了阮籍和其他竹林名士共同的人格特點。

阮籍
阮籍,三國時期魏詩人。字嗣宗。陳留(今屬河南)尉氏人。竹林七賢之一,建安七子之一阮瑀之子。曾任步兵校尉,世稱阮步兵。崇奉老莊之學,政治上則採取謹慎避禍的態度。 阮籍是“正始之音”的代表,著有《詠懷》、《大人先生傳》等,其著作收錄在《阮籍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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