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碓四十韻（戊寅）

清 · 朱彝尊

百灘趨漸江，昏旦鳴不息。
大波恣奔放，小波迴汨?。
居人擅水利，審曲引使直。
其長走蛟蛇，其廣納溝淢。
遏防激之怒，徑隘流轉急。
夫豈水性然，適來遭勢逼。
于焉扼其吭，壘石添橛杙。
椽茅架小屋，度地隨偃仄。
斵木爲巨輪，當衝立樞極。
旁安三十輻，輻輻輳斤墨。
龜文交兩兆，鼈甲支九肋。
括張等虞機，璇運就圜則。
江心鏡欲躍，海厎月半蝕。
滅頂泅人騰，升陑壯士踣。
凥髙首或下，後湧前乃匿。
團團牛旋磨，匝匝鴉翻翼。
棗軸貫中央，有如蓍在扐。
循環觸牙動，揚者必先抑。
石臼質本頑，甘爲杵所賊。
昂然馬騰槽，俛若鶴啄食。
砯砰應關棙，次第符漏刻。
擣紙十萬箋，取禾三百億。
穅秕除未盡，藤竹需孔急。
一爲機事牽，焉得休汝力。
先王昔制器，取象配卦德。
舟楫涉大川，耒耜徂畛域。
養生務佃漁，分壤別動植。
鄰歌荅舂相，作苦爰稼穡。
俾習四體勤，羣黎無懈忒。
後丗技巧繁，淫奇難忖測。
桔槹轆轤作，便利成典式。
紛紛鑿渾沌，一一逞胸臆。
能令蠢者靈，通者忽以塞。
即此水碓論，用意略可識。
居然役造化，安坐無怍色。
乃知天生民，若苗之有螣。
夜來山雨驟，䞟漲澷澤國。
沙崩岸漂沉，有械施不得。
物成久則毁，兹理復何惑。
逸豫安可貪，民勞宜率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