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卷一·藩強（事勢）

漢 · 賈誼

竊跡前事，大抵強者先反。淮陰王楚最強，則最先反；韓王信倚胡，則又反；貫高因趙資，則又反；陳豨兵精強，則又反；彭越用樑，則又反；黥布用淮南，則又反；盧綰國比最弱，則最後反。長沙乃才二萬五千戶耳，力不足以行逆，則功少而最完，勢疏而最忠，全骨肉。時長沙無故者，非獨性異人也，其形勢然矣。
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也；令韓信、黥布、彭越之倫列爲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然則天下大計可知已。欲諸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欲勿令葅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絳、灌；欲天下之治安，天子之無憂，莫如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無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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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 竊跡前事：私下考察以前的事情。 竊：私下。 跡：考察，追蹤。
• 倚胡：依靠匈奴。 胡：這裏指匈奴。
• 因趙資：憑藉趙國的力量。 因：憑藉。 資：力量，資財。
• 用梁：憑藉梁國（的力量）。 用：憑藉。
• 國比最弱：封國的實力相對最弱小。 比：比較，相比較。
• 曩（nǎng）令：從前假如。 曩：以往，從前。
• 葅醢（zū hǎi）：古代的一種酷刑，把人剁成肉醬。這裏引申爲叛亂被殺的意思 。

翻譯

私下考察以前的事，大概是勢力強大的諸侯先反叛。淮陰侯韓信在楚地勢力最強大，就最先反叛；韓王信依靠匈奴，接着就反叛；貫高憑藉趙國的資力，也反叛了；陳豨軍隊精銳強大，又反叛了；彭越憑藉梁國，也反叛了；黥布憑藉淮南，又反叛了；盧綰的封國實力相對最弱小，所以最後反叛。長沙王的封地才二萬五千戶，力量不足以叛逆朝廷，所以功勞少卻最能保全自己，與皇室的關係疏遠卻最忠誠，使親屬都得以保全。當時長沙王沒有反叛的原因，不只是他的性情與衆不同，也是他所處的形勢使他這樣啊 。 從前假如讓樊噲、酈商、周勃、灌嬰佔據數十座城池而封王，那麼現在他們即使已經破敗滅亡也是可能的；假如讓韓信、黥布、彭越等人只封爲徹侯（較低等級爵位）居住，那麼即使他們至今還存在也是可能的。這樣，治理天下的大計就可以知道了。想要讓諸侯們都忠心歸附，就不如讓他們像長沙王那樣；想要不讓他們因叛亂而被剁成肉醬，就不如讓他們像樊噲、酈商、周勃、灌嬰那樣；想要讓天下長治久安，天子沒有憂慮，那就不如大量分封諸侯並削弱他們的勢力。諸侯勢力小就容易用道義來驅使他們，封國小他們就不會有謀逆之心。

賞析

賈誼這篇文章從西漢初期諸多藩王反叛的歷史事實入手，通過對不同藩王因勢力強弱不同而導致不同結局的分析，清晰地呈現了藩王勢力與叛亂風險之間的關聯 。他以敏銳的政治洞察力，指出藩王勢力過大是導致不穩定的根源。接着通過一系列假設，進一步凸顯削弱藩王勢力的必要性。提出 「衆建諸侯而少其力」 的策略，這一主張對於維護中央集權、保證國家穩定有着積極的意義。文風平實卻觀點鮮明，層層論述，邏輯嚴謹，旨在爲統治者敲響警鐘，爲國家長治久安提供策略性建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