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山賦

唐 · 柳宗元

楚越之郊環萬山兮，勢騰涌夫波濤。紛對回合仰伏以離迾兮，若重墉之相褒。爭生角逐上軼旁出兮，其下坼裂而爲壕。欣下頹以就順兮，曾不畝平而又高。沓雲雨而漬厚土兮，蒸鬱勃其腥臊。陽不舒以擁隔兮，羣陰冱而爲曹。側耕危獲苟以食兮，哀斯民之增勞。攢林麓以爲叢棘兮，虎豹咆㘚代狴牢之吠嗥。胡井眢以管視兮？窮坎險其焉逃？顧幽昧之罪加兮，雖聖猶病夫嗷嗷。匪兕吾爲柙兮，匪豕吾爲牢。積十年莫吾省者兮，增蔽吾以蓬蒿。聖日以理兮，賢日以進，誰使吾山之囚吾兮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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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 楚越：楚國和越國。
• 騰涌：奔騰涌動。
• 離迾（liè）：隔開排列。
• 重墉（yōng）：多層的城牆。
• 褒：這裏指相連。
• 軼：超越。
• 坼（chè）裂：裂開。
• 沓（tà）：重疊。
• 漬（zì）：浸溼。
• 鬱勃：形容氣味濃烈。
• 冱（hù）：凍結。
• 咆㘚（páo hǎn）：野獸咆哮。
• 狴（bì）牢：監獄。
• 井眢（yuān）：井枯無水。
• 坎險：困頓艱險。
• 嗷嗷：愁苦的叫聲。
• 兕（sì）：犀牛一類的野獸。
• 柙（xiá）：關猛獸的籠子。

翻譯

楚國和越國的郊外環繞着衆多山巒啊，山勢奔騰涌動如同波濤一般。山峯紛紛相對、迴環、起伏、間隔排列啊，就像多層城牆相互連接。爭相生長、競爭角逐，向上超越、旁邊突出啊，下面裂開成爲壕溝。欣喜于山勢向下傾頹而變得平緩啊，卻不曾有一畝平地而且又很高峻。雲雨重疊浸溼了深厚的土地啊，蒸騰起來濃郁強烈的腥臊氣味。陽氣不舒展被阻隔啊，衆多陰氣凍結聚在一起。在旁邊艱難地耕種收穫來勉強餬口啊，哀嘆這些百姓增加了辛勞。聚集山林山麓把它變成了叢生的荊棘啊，虎豹咆哮代替了監獄中狗的吠叫。爲什麼像枯井一樣用管中窺豹的視角啊？在困厄艱險中又能往哪裏逃避？想到那幽暗不明的罪過加身啊，即使聖人也爲那愁苦的叫聲而困苦。不是犀牛我卻被關進籠子啊，不是豬我卻被關入牢中。過了十年也沒有人體察我啊，增添遮蔽我的蓬蒿。聖明的時代靠道理啊，賢能的時代靠晉升，是誰讓我如同這山一樣被囚禁啊連綿不絕？

賞析

這篇《囚山賦》以奇特的構思和生動的描繪，表達了柳宗元心中的憤懣與無奈。他以山自喻，通過對山巒景象的刻畫，如山勢的起伏、氣象的變化等，影射自己被壓抑、被束縛的處境。賦中既描繪了自然環境的惡劣與複雜，也反映出社會環境對他的擠壓。他對百姓艱難生活的哀嘆，更體現出其憂國憂民的情懷。整體語言雄奇險峻，氣勢磅礴，充滿了強烈的情感衝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