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 晏殊
祖席離歌,長亭別宴,香塵已隔猶回面。居人匹馬映林嘶,行人去棹依波轉。 畫閣魂消,髙樓目斷,斜陽只送平波遠。無窮無盡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
拼音

譯文

餞行酒席上唱完離別的悲歌,亭中散了離別的飲宴,香塵遮住了視綫,離人仍頻頻回首。送行人的馬隔着樹林嘶叫,行人的船已隨着江波漸去漸遠。 畫閣上我黯然魂消,上髙樓望斷天涯,夕陽下衹見江波無邊無垠。人世間無窮無盡的是離愁,我的心要飛到天涯地角尋他個遍。

注釋

踏莎(suō)行:詞牌名,又名「喜朝天」「柳長春」「踏雪行」「平陽興」「踏雲行」「瀟瀟雨」等。雙調小令,《張子野詞》入「中呂宮」。五十八字,上下闋各三仄韻。四言雙起,例用對偶。 祖席:古代出行時祭祀路神叫「祖」。後來稱設宴餞別的所在爲「祖席」。 長亭:旅途中的驛站,爲送別之地。 香塵:地上落花很多,塵土都帶有香氣,因稱香塵。 棹:同「櫂」,划船之槳,長曰「櫂」,短曰「楫」。這裏指船。 「畫閣魂消,髙樓目斷」句:謂「居人」在樓閣之上遙念行人。 「無窮無盡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句:謂從連接到天邊的水波,引出無邊無際的離愁,而有「思繞天涯」之感。尋思,不斷思索。

這首詞抒寫送別之後的依依不捨和登髙望遠的無限思念,融情於景,含蘊深婉。上闋寫餞別的分手,隔塵回首,馬嘶不行,船轉不進,烘託出雙方的難捨難分。下闋寫居者念行者,登樓遠望,一片平波,引出無盡離愁。「香塵已隔猶回面」句,傳神地描摹了送別歸去,作者步步回顧、步步留戀的情狀。「斜陽只送平波遠」句,分別怨斜陽不解留人,反隨著行舟漸行漸遠,也從水面漸漸消隱,卻説得極婉轉,極富情致。煞拍濃愁密意傾口而出,説盡離思份量。

賞析

此詞起二語,寫在餞行的酒席上別情依依。「離歌」與「別宴」同屬一事,而「別宴」又與「祖席」意同。此處不避重複,是爲了強調送別的場面。「香塵」句,寫剛分手時的情景:落花滿地,塵土也帶有芬芳的氣息,已隔著漠漠的香塵,彼此還一再含情回顧。「回面」,雖未點明是「居人」還是「行人」,但可以想見雙方都繾綣纏綿,不忍別去。四、五句從送者與行者分別寫來,兩相對照,令人尤難解頤。盡管頻頻回望對方,總有不能再看到的時候。一箇小樹林,隔斷了人的視綫,那馬兒也象了解「居人」的心意,仰首長嘶,而「行人」已乘船漸行漸遠,終於隨著江流的曲折而隱沒不見了。馬嘶、棹轉,從側面襯託出別情之深。 過闋兩句,寫「居人」登上畫閣,不禁黯然魂消,憑倚髙樓,獨自含愁極望,惟見江波映照著落日餘輝,伸展嚮遙遠的天邊,徒令人增添別恨而已。居人登樓,衹是惘惘離懷,有所不甘,幷不必爲了繼續目送行舟。詞語不粘不脫,有悠然遠意。 時間上,下闋與上闋亦不一定緊密銜接,登樓極目,衹是別後的情事,遙念行人,無時能已。句中「只送」二字,怨極恨極而又無可奈何,語言平易而意旨深曲。收二句「無窮無盡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寫別後的思量,自上句「平波遠」三字化出。抒情主人公放縱自己的想象,讓此情隨波而去,繞遍天涯。由眼前的渺渺平波,引出無窮無盡的離愁,意境本已深遠,再以「天涯地角」補足之,則相思相望之情幾趨極致。 此詞寫餞別相送及別後的懷思,均情景逼眞,含蘊無盡。如一幅丹靑妙手繪的春江送別圖,令讀者置身其間,眞切地感受到作者的繾綣深情。
晏殊

晏殊

晏殊,字同叔,撫州臨川(今南昌進賢)人。北宋著名文學家、政治家。生於宋太宗淳化二年(991),十四歲以神童入試,賜進士出身,命爲祕書省正字,官至右諫議大夫、集賢殿學士、同平章事兼樞密使、禮部刑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永興軍、兵部尚書,封臨淄公,諡號元獻,世稱晏元獻。晏殊以詞著於文壇,尤擅小令,風格含蓄婉麗,與其子晏幾道,被稱爲“大晏”和“小晏”,又與歐陽修並稱“晏歐”;亦工詩善文,原有集,已散佚。存世有《珠玉詞》、《晏元獻遺文》、《類要》殘本。 ► 339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