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吟先生傳
譯文
注釋
序
註釋
{宦遊:指爲求做官而出外奔走。耽:沉溺、入迷。棲心:安心。釋氏:指佛教。如滿:人名。昏耄(mào):指年老糊塗。酪酊:同「酩酊」,形容醉得很厲害。屨(jù):鞋子。舁(yú):擡。箕踞(jī jù):兩腳張開,兩膝微曲地坐着,形狀像箕。黔婁:齊國的隱士。顏回:孔子的弟子,以德行著稱。伯夷:商朝末年孤竹君之子。榮啓期:春秋時隱士。衛叔寶:即衛玠,晉朝玄學家、官員。醅(pēi):沒濾過的酒。}
翻譯
{有個醉吟先生,忘記了他的姓名、籍貫、官職,恍惚中不知道自己是誰。他爲官遊歷三十年,將要年老時,退居到洛陽。他所居住的地方有五六畝大的池塘,幾千竿竹子,幾十棵喬木,亭臺樓閣船橋,規模較小但樣樣具備,先生在這裏安閒自在。家裏雖然貧窮,但不至於挨餓受凍;年紀雖大,但還沒到昏聵糊塗的地步。生性喜愛喝酒,沉迷於彈琴和吟詩,凡是酒友、琴友、詩友大多和他交往。除了這些交往,安心於佛教,通曉大小乘佛法,和嵩山僧人如滿是佛友,平泉的韋楚是山水之友,彭城的劉禹錫是詩友,安定的皇甫朗之是酒友。每次一見面,就高興得忘了回去,洛陽城內外,六七十里的範圍內,凡是有美景、寺廟、山丘、別墅,有泉水、石頭、花卉、竹子的地方,沒有不遊玩的;別人家有美酒、鳴琴的,沒有不去拜訪的;有圖書、歌舞的,沒有不觀看的。 自從任洛陽地方長官到平民之家,因爲宴請遊樂而被召集也時常前往。每當良辰美景或者下雪早晨、有月亮的晚上,遇到喜好的人,一定先爲他們拂去酒席上的灰塵,接着打開裝詩的筐子,喝酒吟詩到盡興時,就親自拿起琴,彈奏宮調,彈一曲《秋思》。如果興致大發,就叫家僮彈奏法部的絲竹,一起合奏《霓裳羽衣曲》。如果特別高興,又讓小歌妓唱《楊柳枝》等十幾首新詞。縱情自我娛樂,酩酊大醉後才停止。往往是乘着興致,穿着鞋到鄰村,拄着柺杖在鄉里,騎着馬在都城裏遊玩,轎子擡着到郊外。轎子中放着一架琴一個枕頭,幾本陶淵明、謝靈運的詩,轎子竿左右掛着兩個酒壺,尋找山水,隨着心情就出發,抱着琴喝酒,盡興了就返回。 像這樣過了十年,這期間寫詩大約一千多首,每年釀酒大約幾百斛,但十年前後,寫詩釀酒的沒有計算在內。妻子兒女侄子侄女,擔心他過度,有人譏諷他,他不迴應,直到再三說,才說:「凡人的性情很少有恰當的,一定有特別偏愛的,我不是恰當的人。假如不幸我喜歡利益而去經商,以至於多收藏財富而使房屋增光,惹來災禍危及自身,那對我怎麼辦?假如不幸我喜歡賭博,一次就幾萬,傾盡財產而破產,以至於讓妻子兒女受凍捱餓,那對我怎麼辦?假如不幸我喜歡煉丹吃藥,縮減衣物減少食物,煉鉛燒汞,以至於沒有做成什麼還有所耽誤,那對我怎麼辦?現在我幸好不喜歡那些而眼睛適合在酒杯和吟詩之間,放縱就放縱吧,有什麼傷害呢?不是比喜歡那三樣好多了嗎?這就是劉伯倫聽到妻子的話而不聽從,王無功遨遊醉鄉而不回來的原因啊。」於是帶領子弟們,進入酒房,圍着釀酒的甕,兩腿張開坐着仰面,長嘆說:「我生活在天地間,才能和品行遠遠不如古人,但比黔婁富有,比顏回長壽,比伯夷飽足,比榮啓期快樂,比衛叔寶健康,太幸運太幸運了!我還追求什麼呢!如果捨棄我所喜愛的,拿什麼來度過晚年?」因而自己吟唱《詠懷詩》說:抱着琴像榮啓期快樂,放縱喝酒像劉伶通達。放眼看青山,任憑頭生白髮。不知道天地間,還能再活幾年?從此到終身,全都是悠閒的日子。 吟誦完自己笑了,揭開甕撥弄未濾的酒,又喝了幾杯,昏昏然地醉了,接着醉酒又醒來,醒來又吟誦,吟誦又喝酒,喝酒又醉了,醉酒和吟誦相互接連像循環一樣。因此能夠在夢中回憶起一生,看輕富貴,以天地爲席,瞬息間就是百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年老將要到來,古人所說在酒中能夠得以保全的人,所以自己給自己取號爲醉吟先生。這時候是開成三年,先生六十七歲,鬍鬚全白了,頭髮一半禿了,牙齒缺了兩顆,但吟詩喝酒的興致還沒有衰退。回頭對妻子兒女說:「現在之前,我很舒適,現在之後,我不知道我的興致會怎麼樣?」}
賞析
{這篇文章生動地描繪了醉吟先生的生活狀態和志趣愛好。通過對他退居洛陽後的居住環境、日常活動、與友人交往以及對酒、琴、詩的熱愛的描寫,展現了一個縱情於自己喜愛之事、豁達灑脫的人物形象。他不顧他人的質疑和譏諷,堅持自己在詩酒中的快樂,認爲這比一些不好的愛好要好得多,體現了他獨特的人生態度。「醉吟相仍若循環然」一句形象地表現出他沉浸於醉酒和吟詩的生活樂趣中。文章還通過他的自述表達了對人生的思考和感慨,最後對未來興致的不確定也增添了一分灑脫中的迷茫和無奈。整體語言簡練生動,富有感染力,讓讀者對醉吟先生的形象和生活有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