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才子傳 · 劉希夷

元 · 辛文房

希夷，字廷芝，潁川人。上元二年鄭益榜進士，時年二十五，射策有文名。苦篇詠，特善閨帷之作，詞情哀怨，多依古調，體勢與時不合，遂不爲所重。
希夷美姿容，好談笑，善彈琵琶，飲酒至數鬥不醉，落魄不拘常檢。嘗作《白頭吟》，一聯雲："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既而嘆曰："此語讖也。石崇謂'白首同所歸'，復何以異。"乃除之。又吟曰："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復嘆曰："死生有命，豈由此虛言乎！"遂並存之。舅宋之問苦愛後一聯，知其未傳於人，懇求之，許而竟不與。之問怒其誑己，使奴以土囊壓殺於別舍，時未及三十，人悉憐之。
有集十卷及詩集四卷，今傳。希夷天賦俊爽，才情如此，想其事業勳名，何所不至，孰謂奇蹇之運，遭逢惡人，寸祿不沾，長懷頓挫，斯才高而見忌者也。賈生悼長沙之屈，禰衡痛江夏之來，倏焉折首，無何殞命。以隋侯之珠，彈千仞之雀，所較者輕，所失者重，玉迸鬆摧，良可惜也。況於骨肉相殘者乎！

名句

• 賈生悼長沙之屈，禰衡痛江夏之來，倏焉折首，無何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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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 讖（chèn）：迷信的人指將來要應驗的預言、預兆。
• 落魄：潦倒失意。

翻譯

劉希夷，字廷芝，是潁川人。上元二年在鄭益主持的進士科考試中進士及第，當時年紀是二十五歲，參加射策考試有文才名聲。他刻苦寫作詩歌，特別擅長寫閨閣中的作品，詞語情感哀怨，大多依照古代的音律格調，風格體勢跟當時的不相符，於是不被當時的人看重。 劉希夷容貌俊美，喜歡談笑，擅長彈琵琶，飲酒到幾鬥也不會醉，潦倒失意不拘泥於常規。曾經創作了《白頭吟》，其中有一聯說：「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不久感嘆說：「這話是讖語啊。石崇說『白首同所歸』，又有什麼不同呢。」就刪去了。又吟誦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又感嘆說：「生死有命，難道是由這虛妄的話決定的！」於是把這兩句都保留了下來。他的舅舅宋之問非常喜愛後面這一聯，知道它還沒有傳給別人，就懇求他，他答應了卻最終沒有給。宋之問惱怒他欺騙自己，派僕人用土袋子把他壓死在別的房舍裏，當時還沒到三十歲，人們都很憐憫他。 他有文集十卷以及詩集四卷，現今流傳於世。劉希夷天賦出衆爽朗，才華情思像這樣，想想他的事業功名，哪裏會達不到呢，誰說他命運坎坷，遭遇惡人，一點俸祿都沒得到，長久心懷挫折感，這是因爲才華高而被忌恨啊。賈誼哀悼在長沙受屈，禰衡痛惜在江夏到來，忽然就被斬首，沒多久就喪命了。用隋侯的寶珠，去射千仞高的麻雀，所較量的很輕，所失去的卻很重，美玉迸裂青松摧折，實在太可惜了。更何況還是骨肉相殘啊！

賞析

這段文字是對劉希夷的介紹，描述了他的才華、創作風格以及不幸的遭遇。他的詩作風格獨特卻不被當時主流認可，其名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展現出一種對時光和人生變化的感慨與思索。他的早逝令人惋惜，同時也反映出當時文人可能遭遇的複雜人際和險惡環境。文章表達了對他命運的同情和遺憾，也對他的才華給予了高度評價，以賈誼、禰衡等作比，凸顯他遭遇的不公和悲慘結局。強調了他的文學成就與不幸命運之間的反差，也揭示了才華出衆者可能面臨的困境和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