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論 · 辨霍亂病脈證並治

漢 · 張仲景

問曰：病有霍亂者何？答曰：嘔吐而利，名曰霍亂。
問曰：病發熱，頭痛，身疼，惡寒，吐利者，此屬何病？答曰：此名霍亂。自吐下，又利止，復，更發熱也。
傷寒，其脈微澀者，本是霍亂，今是傷寒，卻四五日，至陰經上轉入陰，必利，本嘔，下利者，不可治也。欲似大便而反矢氣，仍不利者，屬陽明也，便必硬，十三日愈，所以然者，經盡故也。
下利後，當便硬，硬則能食者愈；今反不能食，到後經中，頗能食，復過一經能食，過之一日，當愈。不愈者，不屬陽明也。
惡寒脈微，而複利，利止，亡血也，四逆加人蔘湯主之。
霍亂，頭痛，發熱，身疼痛，熱多，欲飲水者，五苓散主之；寒多，不用水者，理中丸主之。
理中丸方
人蔘（甘溫）甘草（炙，甘平）白朮（甘溫）乾薑（辛熱）以上各三兩
右四味，搗篩爲末，蜜和丸，如雞黃大，以沸湯數合，和一丸，研碎，溫服之。日三服，夜二服，腹中未熱，益至三四丸，然不及湯。湯法，以四物，依兩數切，用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
加減法：
若臍上築者，腎氣動也，去術加桂四兩。
吐多者，去術，加生薑三兩。
下多者，還用術；悸者，加茯苓二兩。
渴欲得水者，加術，足前成四兩半。
腹中痛者，加人蔘，足前成四兩半。
寒者，加乾薑，足前成四兩半。
腹滿者，去術，加附子一枚。服湯後，如食頃，飲熱粥一升許，微自溫，勿發揭衣被。
吐利止而身痛不休者，當消息和解其外，宜桂枝湯小和之。
吐利汗出，發熱惡寒，四肢拘急，手足厥冷者，四逆湯主之。
既吐且利，小便複利而大汗出，下利清谷，內寒外熱，脈微欲絕者，四逆湯主之。
吐已下斷，汗出而厥，四肢拘急不解，脈微欲絕者，通脈四逆加豬膽汁湯主之。
吐利發汗，脈平，小煩者，以新虛不勝谷氣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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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霍亂（huò luàn）：一種以突然嘔吐、腹瀉爲主要症狀的疾病。 微澀（wēi sè）：脈象微弱且滯澀。 矢氣（shǐ qì）：俗稱放屁。 亡血（wáng xuè）：指陰血損耗。 築（zhù）：築動之意，此處指臍上有跳動的感覺。

翻譯

有人問：什麼是霍亂病呢？回答說：嘔吐又伴有腹瀉，就叫做霍亂。 又問：病人發熱、頭痛、身體疼痛、怕冷，還嘔吐腹瀉，這屬於什麼病？回答說：這叫霍亂。自己嘔吐腹瀉後，腹瀉停止了，卻又再次發熱。 患傷寒病，如果脈象微澀，原本是霍亂病，現在表現像傷寒病。到了第四天或第五天，病邪傳入陰經，必然會腹瀉。本來就嘔吐、腹瀉的情況，比較難治。想解大便卻只是放屁，仍然沒有大便的，這屬於陽明病，大便必然硬結，十三天能痊癒，之所以這樣，是因爲病邪在經絡中的傳變已經結束。 腹瀉後，大便應該會硬結，能正常吃東西的人就會痊癒；現在反而不能吃東西，到了下一個階段，稍微能吃點東西，再過一個階段也能吃東西，過了這一天，就應當痊癒。如果沒痊癒，就不屬於陽明病了。 怕冷，脈象微弱，又腹瀉，腹瀉停止後，這是陰血損耗的緣故，用四逆加人蔘湯治療。 霍亂病，出現頭痛、發熱、身體疼痛，發熱明顯，想喝水的，用五苓散治療；怕冷明顯，不想喝水的，用理中丸治療。 理中丸配方：人蔘（味甘，性溫） 甘草（經過炙烤，味甘，性平） 白朮（味甘，性溫） 乾薑（味辛，性熱） 以上各用三兩 把這四味藥，研磨篩成粉末，用蜂蜜調和成藥丸，像雞蛋黃那麼大，用幾合開水，化開一丸藥丸並研碎，溫熱的時候服用。白天服三次，夜裏服兩次。如果腹中還沒有感覺溫熱，就增加到三到四丸，但效果不如湯劑。湯劑的製作方法，把這四味藥按照用量切碎，用八升水，煮取三升，去掉藥渣，每次趁着溫熱服用一升，一天服三次。 加減法： 如果臍上有跳動感的，是腎氣發動，去掉白朮，加四兩桂枝。 嘔吐多的，去掉白朮，加三兩生薑。 腹瀉多的，仍用白朮；有心跳心慌的，加二兩茯苓。 口渴想喝水的，加白朮，加到四兩半。 腹中疼痛的，加人蔘，加到四兩半。 有寒象的，加乾薑，加到四兩半。 腹部脹滿的，去掉白朮，加一枚附子。服完湯後，過一頓飯的時間，喝一升左右熱粥，讓身體微微暖和，不要掀開衣服被子。 嘔吐腹瀉停止了，但身體疼痛仍不緩解，此時應當考慮和解體表的病邪，適合用桂枝湯稍微調和一下。 嘔吐、腹瀉、出汗，發熱怕冷，四肢痙攣拘急，手腳冰冷的，用四逆湯治療。 既嘔吐又腹瀉，小便多而且大量出汗，腹瀉排出清稀的大便，內裏寒冷而體表發熱，脈象微弱快要消失的，用四逆湯治療。 嘔吐和腹瀉停止了，出汗、四肢冰冷，四肢痙攣拘急不能緩解，脈象微弱快要消失的，用通脈四逆加豬膽汁湯治療。 嘔吐、腹瀉、出汗後，脈象正常，但有點輕微煩躁，這是因爲病後身體新虛，不能承受食物的緣故。

賞析

《傷寒論·辨霍亂病脈證並治》詳細地闡述了霍亂病的症狀、脈象以及與之相應的治療方法 ，反映了漢代醫學在治療此類疾病方面的臨牀經驗和理論認識。其內容層次分明，首先明確界定了霍亂病「嘔吐而利」的主要特徵，對與之相似症狀的疾病進行區分判斷，體現了中醫精準辨證的思維。接着針對不同病情階段、不同兼症及脈象變化，提出了系統而細緻的用藥及加減方法，如理中丸及其不同症狀下的加減法，充分展示了中醫複方用藥靈活多變以適應病情的特點。方劑和藥物的論述嚴謹有序，既說明了丸劑、湯劑的製作方法，又交代服藥的注意事項，具有極高的臨牀實用價值。這些記載不僅爲後世醫家治療霍亂病及相關疾病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和實踐基礎，更彰顯了中醫經典著作對中醫臨牀實踐的深遠引領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