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牆上蒿行

三國 · 曹丕

陽春無不長成，
草木羣類。隨大風起，
零落若何翩翩，中心獨立一何煢！
四時舍我驅馳，今我隱約欲何爲？
人生居天壤間，忽如飛鳥棲枯枝。
我今隱約欲何爲？
適君身體所服，何不恣君口腹所嘗？
冬被貂鼲溫暖，夏當服猗羅輕涼。
行力自苦。我將欲何爲？
不及君少壯之時，乘堅車策肥馬良。
上有滄浪之天，今我難得久來視；
下有蠕蠕之地，今我難得久來履；
何不恣意遨遊，從君所喜？
帶我寶劍。今爾何爲自低昂？
悲麗平壯觀，白如積雪，利若秋霜。
駁犀標首，玉琢中央。
帝王所服，闢除兇殃。
御左右，奈何致福祥。
吳之闢閭，越之步光，
楚之龍泉，韓有墨陽，
苗山之鋌，羊頭之鋼，
知名前代，鹹自謂麗且美，
曾不知君劍良綺難忘。
冠青雲之崔嵬，纖羅爲纓，
飾以翠翰，既美且輕。
表容儀，俯仰垂光榮。
宋之章甫，齊之高冠，
亦自謂美，蓋何足觀。
排金鋪，坐玉堂。
風塵不起，天氣清涼。
奏桓瑟，舞趙倡。
女娥長歌，聲協宮商。
感心動耳，蕩氣迴腸，
酌桂酒，膾鯉魴。
與佳人期爲樂康。
前奉玉巵，爲我行觴。
今日樂，不可忘。樂未央。
爲樂常苦遲，歲月逝，忽若飛。
何爲自苦，使我心悲？

譯文

春天裏一切都生長繁盛。隨着秋風吹起，花草樹木紛紛飄零，衹剩下孤零零的莖。春夏秋冬迅速更替，時光飛馳般地拋我而去，爲什麼我還要隱居苦熬貧窮？人生天地之間，就像鳥兒棲息枯枝，難以久停，爲什麼我還要隱居苦熬貧窮？
合你身的衣服，何不盡量去穿？合你口味的食物，何不盡量去吃？冬天穿上溫暖的貂皮大衣，夏天就該穿上輕薄涼爽的羅裳。堅守苦行，自己苦自己，爲的是那樁？何不趁你年輕力壯的時候，騎肥壯的駿馬乘堅固的車？上有青青的天空我難得久久仰望，下有蠕動的大地，我難得在上面行走徜徉。何不任憑你的喜好，盡情的遨遊歡暢！
佩戴起我的寶劍，現在你爲什麼上下搖晃？啊，寶劍端正又壯觀，白得像積雪，寒光似秋霜。駁犀的骨角做柄頭，白玉鑲嵌在柄中央。帝王把它來佩戴，可以闢兇除禍殃。用它指揮左右大臣，可以帶來幸福吉祥。吳國的闢閭，越國的步光，楚國的龍泉，韓國的墨陽，苗山出產的銅鐵，羊頭山出產的鋼，都聞名前代，自稱精美無雙，可都不如你的寶劍，實在美好，令人難忘。
頭戴高高的冠冕，細軟的綺羅作帽帶，美麗的鳥羽插在兩邊，真是既輕巧又美觀。用它打扮你的儀表和容顏，一舉一動都生輝增光。宋國的章甫帽，齊國的高山冠，也都自稱美麗無比，可是與你的美冠一比又有什麼值得看？
推開鑲金的大門，坐在白玉殿堂上，風兒不起，塵土不揚，空氣新鮮又清爽。走起齊國的琴瑟，跳起趙國的舞蹈，歌女輕聲曼唱，聲和音律協宮商。悅耳動聽感人心，迴腸蕩氣婉轉悠揚。飲的是佳釀桂花酒，吃的是美味魚絲香，與美人相聚多歡暢。美人上前捧玉杯，爲我敬酒祝安康。
今日的歡樂不能夠忘，人生的樂趣還沒享盡。人們行樂常常抱怨太晚，歲月流逝就像飛去一樣。爲什麼自己找苦受，使我心裏憂愁悲傷？

序

《大牆上蒿行》屬樂府舊題，古辭不傳。這是一篇勸說隱士出山做官的詩。詩一開始就說人生在世，轉眼即逝，何苦過貧窮的隱居生活呢？然後極力鋪陳服飾的美麗，寶劍的鋒利，以及宮室、舞樂、酒會的盛美，來勸説隱士及時出山來享受人間之樂，告誡世人切不可空耗時光，自討苦吃。這篇詩在寫法上鋪陳排比，句法參差，自由恣肆，對後來的鮑明遠、李太白都有影響。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註釋

• 陽春：溫暖的春天。
• 芴（wù）：同「忽」。
• 貂鼲（hún）：貂皮和灰鼠皮。
• 猗（yī）羅：一種輕薄的絲織品。
• 倉浪：青色。
• 蠕（rú）蠕：昆蟲爬行的樣子，這裏泛指大地。
• 闢閭（bì lǘ）：春秋時越國名劍。
• 步光：春秋時越國名劍。
• 龍泉：古代寶劍名。
• 墨陽：古代寶劍名。
• 鋌（dìng）：未經冶鑄的銅鐵。
• 翠翰：翠鳥的羽毛。
• 章甫：殷代冠名。
• 排金鋪：推開金屬做的門。

翻譯

溫暖的春天沒有不生長的，草木之類都隨大風而起。紛紛零落又多麼輕快，心中獨立又是多麼孤獨啊！四季捨棄我奔馳而去，如今我隱隱約約想要做什麼？人生處於天地之間，忽然如同飛鳥棲於枯枝之上。我如今隱隱約約想要做什麼呢？適合你身體穿的，爲何不恣意滿足你口腹所嘗的？冬天穿着貂皮和灰鼠皮溫暖，夏天應當穿着猗羅涼爽。奔波勞碌自己受苦，我將要做什麼呢？不如在你年輕強壯之時，乘着堅固的車子趕着肥壯的馬。上面有青色的天空，如今我難得長久地來看；下面有蠕動的大地，如今我難得長久地來踩踏；爲何不恣意遨遊，順從你的喜好？帶上我的寶劍，如今你爲何自己忽高忽低？悲嘆它華麗壯觀，白如積雪，鋒利如秋霜。它用斑駁犀角做柄首，中間用玉雕琢。帝王所佩戴，能驅除兇險災禍。護衛在身邊，爲何就帶來福祥。吳國的闢閭，越國的步光，楚國的龍泉，韓國有墨陽，苗山的銅鐵，羊頭的鋼鐵，前代就知名，都自以爲華麗而且美好，卻不知君主的劍美好綺麗令人難忘。戴着高峻如青雲的帽子，用纖細的羅做帽纓，用翠鳥的羽毛裝飾，既美麗又輕盈。展示容貌儀表，俯仰之間垂掛榮耀。宋國的章甫，齊國的高冠，也自以爲美，大概有什麼可看的。推開金屬門，坐在玉堂之中。沒有風塵揚起，天氣清涼。彈奏桓瑟，讓趙國的舞女舞蹈。美女長久歌唱，聲音協調宮商之音。感動人的內心觸動人的耳朵，蕩氣迴腸。斟上桂酒，把鯉魚和魴魚切細。與佳人約定快樂安康。上前獻上玉製酒杯，爲我敬酒。今天的快樂，不可忘記。歡樂沒有盡頭。追求快樂常常苦恨太遲，歲月流逝，忽然如同飛一樣。爲何使自己受苦，讓我心中悲傷？

賞析

這首詩展示了一種對時光易逝、人生苦短的感慨，以及對盡情享受生活的倡導。詩中以生動的描寫，如春天草木的生長與零落，比喻人生的起伏和無常。強調了應及時行樂，穿好的、吃好的、用好的，在有限的生命裏盡情追逐快樂。同時描繪了華麗的物品如寶劍、帽子等，以及歡快的場景如奏樂、舞蹈、飲酒等，渲染出一種追求美好生活的氛圍。整首詩語言華麗，意象豐富，情緒較爲複雜，既有對人生的思考與感嘆，又有對歡樂的渴望與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