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衰敗的楊柳圍繞着建康城,潮水打着建康清涼山的石頭,早成了個空城,只得寂寞的返回。城南有條名叫小長乾的古巷,連接着大長幹古巷,唱歌按節拍的鼓扳。酒旗到處飄揚,往日多麼繁華。可如今已經零落盡了,只剩下垂釣的魚竿。
六朝建都的南京,如今一片衰敗荒寒,從前天花降落的地方,而今只留下空蕩蕩的壇臺。獨自一人在此處憑欄遠眺。燕子在斜陽裏翩翩飛舞,歸來又飛去,江山卻是依舊如此。
注釋
賣花聲:詞牌名,即“浪淘沙”。原唐時教坊曲名,雙調五十四字,上下片各五句四平韻。
雨花臺:在南京中華門(舊稱聚寶門)外聚寶山上。相傳樑雲光法師在這裏講經,感天雨花,故稱雨花臺。雨,降落。
白門灣:南京臨江地方。白門,本古建康城的外門,後指代南京。
城:這裏指古石頭城,在今南京清涼山一帶。
小長幹、大長幹:古代里巷名,故址在今南京城南。
寒:荒涼。
燕子斜陽:化用劉禹錫《烏衣巷》詩意。原詩是:“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賞析
詞的上片一開頭,作者便調動讀者的視覺與聽覺,讓人們看到的是“衰柳”,聽到的是冰冷的潮水打着空城而退去聲音。看上去作者是在寫景,而實際上就像傳感系統一樣,作者非常敏銳地從“衰柳”上,從冷潮中,感到了蒼涼冷落,並且把自己這種深沉的感慨,透露和傳導給了讀者。
接着,作者舉目遠眺:“小長幹接大長幹。歌板酒旗零落盡,剩有漁竿。”放眼望去,小巷大街依舊,而歌板聲卻零零落落,以至于聽不到了;酒帘子稀稀疏疏,以至於看不見了,只有孤寂的漁人在垂釣寒江。寫街巷不着筆於市鷹、鋪面、人煙,而以“歌板酒旗”來點染。看上去,作者好像信手拈來似的,而實際上是從大量的事物中提煉出來的,是從前人的詩句中鍛鑄出來的。朱彝尊把“歌板酒旗”集中起來,先之以“零落”來描寫,繼之以“盡”字來述說:寥寥幾筆便抹去了古都金陵昔日的歌舞昇平,而造成一個蕭條幽僻的境界,手法多麼簡煉、自然。
詞的下片以“秋草”起筆,點出了時序,這也與上片的“衰柳”遙相呼應,構成了一幅凋零衰敗的畫面。作者由眼前所見,回溯金陵的往昔。“六朝”的繁華不復存在了,就像那“秋草”一樣枯萎了。“六朝寒”,凝練地概括了漫長的興衰史,一個“寒”字,把視覺與感覺勾通起來,透露了作者弔古傷今的嘆哨之情。寫雨花臺而着一“空”字,進而又寫“空”到了“更無人”的地步。這就是說,此時此地,除了自己,再也沒有別的人了。然而,作者就在這種特定的環境中,獨自倚着欄杆眺望的。
接下去,一筆陡轉,在“斜陽”裏倏地飛來了“燕子”,讓人精神爲之一振,覺得似乎有了生機。然而,遺憾的是這燕子卻是“來又去”了。看來,連燕子都感到雨花臺衰敗荒涼,到了不堪棲息的地步了,何況是人呢。這真是在絕無寫處又生出了妙筆。最後,作者以“如此江山”直抒胸臆,把全部感慨着落在這四個字上。
該詞字字深含興亡交替的感慨,句句流露世事變遷的嘆息,全篇意境深遠渾厚,情思憂戚纏綿。可以說全篇整體寫景,又是整體抒情,景含情深,情以景出。筆力遒勁而醇雅,化用前人舊句,自然和諧,殊不見斧鑿痕。

朱彝尊
朱彝(yí)尊,清代詞人、學者、藏書家。字錫鬯,號竹垞,又號醧舫,晚號小長蘆釣魚師,又號金風亭長。漢族,浙江秀水(今浙江嘉興市)人。康熙十八年(1679)舉博學鴻詞科,除檢討。二十二年(1683)入直南書房。曾參加纂修《明史》。博通經史,詩與王士禎稱南北兩大宗(“南朱北王”);作詞風格清麗,爲“浙西詞派”的創始人,與陳維崧並稱“朱陳”;精於金石文史,購藏古籍圖書不遺餘力,爲清初著名藏書家之一。著有《曝書亭集》80卷,《日下舊聞》42卷,《經義考》300卷;選《明詩綜》100卷,《詞綜》36卷(汪森增補)。所輯成的《詞綜》是中國詞學方面的重要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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