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我聽說從前李太白曾獨自登上這樓臺,吟詠詩作。
他一來到這裏,此地和他的大名就一起百代流傳。
白雲悠悠,海上霞光映照,明月皎潔升起,秋色宜人。
潺湲的濟水流淌,盡閱古今,卻是再找不到那曾來過的人了。
注釋
太白樓:在今山東濟寧。濟寧,唐爲任城。李太白曾客居其地,有《任城縣廳壁記》、《贈任城盧主簿》詩。相傳李太白曾飲於樓上。唐咸通中,沈光作《李白酒樓記》,遂名於世。後世增修,歷代名流過此,多有題詠。
李供奉:即李太白。《新唐書·李白傳》:「賀知章見其文,嘆曰:『子謫仙人也。』言於玄宗,召見金鑾殿,論當世事,奏頌一篇。帝賜食,親爲調羹。有詔供奉翰林。」
嘯:撮口發出悠長清越的聲音。這裏指吟詠。
「此地一垂顧,髙名百代畱」句:此樓自經李太白一登之後,遂揚名千古。垂顧,光顧、屈尊光臨。
「白雲海色曙,明月天門秋」句:以天髙海闊、白雲明月,喩李太白心胸博大、髙朗。曙,黎明色;天門,星名,屬室女座,此指天空。
潺湲(chānyuán):水緩緩流動貌。
濟水:古水名,源出河南王屋山,東北流經曹、衛、齊、魯之地入海,下游後爲黃河所佔,今不存。濟寧爲古濟水流經地域,金代爲濟州治所,故由此得名。
序
這是一首登臨懷古詩,詩中緬懷李太白,對其文章、風采表示了極爲崇敬的心情。直寫太白的飄逸神姿,感嘆樓仍在而大詩人太白之後無人可及。
賞析
此時王鳳洲與李滄溟主盟文壇,名重天下。登太白樓,追尋前朝天才詩人的足迹,心中有很多感想。所以,詩的一開頭就寫當年太白登樓情景:「昔聞李供奉,長嘯獨登樓。」不稱「李太白」而稱「李供奉」,稱太白剛剛去職的官銜,這就巧妙地交代了太白登樓的時間和背景,太白到山東任城,是在任翰林供奉之後,幷説明他雖然被「賜金放還」,卻滿不在乎,照樣地縱情詩酒,放浪山水之間。「長嘯獨登樓」,「長嘯」是魏晉時代阮籍嵇康的名士風度撮口發出悠長情越的聲普。這箇細節描寫,突出了李太白的瀟灑風神。一箇「獨」字,更寫出其超逸不群和「眼髙四海空無人」的氣槪。
「此地一垂顧,髙名百代畱。」山不在髙,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這座本來不爲人注意的濟寧南城小樓,一經大詩人「垂顧」,從此百代畱名了。這裏流露了王鳳洲景慕、緬懷太白之情,在無限景慕中,也隱隱蘊蓄著作者追蹤比附之意。王鳳洲此時想的是:當年李太白垂顧此地,百代畱名,我王鳳洲如今也來步他的後塵了。明裏是頌揚前賢,暗裏寄寓著個人的抱負。
「白雲海色曙,明月天門秋。」王鳳洲寫自己登樓望斷天涯的情景。可是詩人筆下之景,幷非全是濟寧城樓即目所見,而更多的是作者心中想像的一種海闊天髙的境界。此時登上太白樓的王鳳洲思接千載,多麽想與才華蓋世的李太白精神上千古相接。於是,他也像李太白那樣,運用充滿神奇幻想的浪漫主義筆法表現自己對這位天才詩人的神往。李太白《登太白峰》:「太白與我語,爲我開天關。願乘冷風去,直出浮去間。」王也貞在登臨憑弔之際,也進入李自寫的那種幻覺境界:仰望海天,明月當空,曙光朦隴,仿佛自己也聽到詩仙太白的召喚,即將凌虛乘風而去,進入天界之門,去與他「相期邀雲漢」了。
當他猛然從幻境中清醒過來時,又從天上跌落塵寰,不禁産生一種失落感。他感嘆:像太白這樣的天才多少年纔出一箇,酒樓啊酒樓,自太白光臨之後,還會有像他這樣的人再來登臨,使酒樓重新蓬壁生輝麽?「欲覓重來者,潺緩濟水流。」他心潮澎湃,望著東流入海的濟水出神:那滔滔江水啊,洪波涌起,後浪逐前浪,一浪髙一浪。「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人類發展史文學發展史,也是這樣。他感咽的神清中,大有「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幾百年」之慨。
這首《登太白樓》寫作上一箇顯著的特色,把李太白當年登樓和自己今日登樓捏合到一起寫,明寫大白,暗寫自己,寫得極有才情,極富個性,表現了王鳳洲敢於與太白攀比的雄心、氣魄,李卓吾稱王鳳洲「少年跌宕,……氣籠百代,愈不可一世」(《藏書·卷二十六》)。王鳳洲這種個性,在這首詩中表現得很突出。這首詩寫得也像李自,海闊天空,氣條調古,頗得太白詩歌之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