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尚書》記言,《春秋》記事,以日月爲遠近,年世爲前後,用使閱之者,雁行魚貫,皎然可尋。至馬遷始錯綜成篇,區分類聚。班固踵武,仍加祖述。於其間則有統體不一,名目相違,朱紫以之混淆,冠履於焉顛倒,蓋可得
孔子曰:“唯名不可以假人。”又曰:“名不正則言不順,”“必也正名乎!”
是知名之折中,君子所急。況複列之篇籍,傳之不朽者邪!昔夫子修《春秋》,吳、楚稱王,而仍舊曰子。此則褒貶之大體,爲前修之楷式也。
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是知史文有闕,其來尚矣。自非博雅君子,何以補其遺逸者哉?蓋珍裘以衆腋成溫,廣廈以羣材合構。自古探穴藏山之士,懷鉛握槧之客,何嘗不徵求異說,採摭羣言,然後能成一家,傳諸不朽。
夫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觀乎國風,以察興亡。是知文之爲用,遠矣大矣。
若乃宣、僖善政,其美載於周詩;懷、襄不道,其惡存乎楚賦。讀者不以吉甫、奚斯爲諂,屈平、宋玉爲謗者,何也?蓋不虛美,不隱惡故也。是
蓋古之史氏,區分有二焉:一曰記言,二曰記事。而古人所學,以言為首。
至若虞、夏之典,商、周之誥,仲虺、周任之言,史佚、臧文之說,凡有游談、專對、獻策、上書者,莫不引為端緒,歸其的准。其於事也則不然。
昔《詩》、《書》既成,而毛、孔立《傳》。《傳》之時義,以訓詁爲主,亦猶《春秋》之傳,配經而行也。降及中古,始名傳曰注。蓋傳者轉也,轉授於無窮;注者流也,流通而靡絕。惟此二名,其歸一揆。如韓、戴、服、鄭
昔孔宣父以大聖之德,應運而生,生人以來,未之有也。故使三千弟子、七十門人,鑽仰不及,請益無倦。然則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其間切磋酬對,頗亦互聞得失。何者?睹仲由之不悅,則矢天厭以自明;答言偃之絃歌,則稱
古之人言《春秋》、三《傳》者多矣,戰國之世,其事罕聞。當前漢專用《公羊》,宣皇已降,《穀樑》又立於學。至成帝世,劉歆始重《左氏》,而竟不列學官。大抵自古重兩《傳》而輕《左氏》者,固非一家,美《左氏》而
蓋聞三王各異禮,五帝不同樂,故《傳》稱因俗,《易》貴隨時。況史書者,記事之言耳。夫事有貿遷,而言無變革,此所謂膠柱而調瑟,刻船而求劍也。
古者諸侯曰薨,卿大夫曰卒。故《左氏傳》稱楚鄧曼曰:“王薨於行
夫史之繁文,已於《敘事篇》言之詳矣然凡俗難曉,下愚不移。雖六卷成言,而三隅莫反。蓋語曰:“百聞不如一見。”是以聚米爲谷,賊虜之虛實可知;畫地成圖,山川之形勢易悉。昔陶隱居《本草》,藥有冷熱味者,朱墨點
昔《五經》、諸子,廣書人物,雖氏族可驗,而邑里難詳。逮於太史公,始革茲體,凡有列傳,先述本居。至於國有馳張,鄉有並省,隨時而載,用明審實。
案夏侯孝若撰《東方朔贊》雲:“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魏建安
○《春秋》(二條)
案《春秋》之書弒也,稱君,君無道;稱臣,臣之罪。如齊之簡公,未聞失德,陳恆構逆,罪莫大焉。而哀公十四年,書“齊人弒其君壬於舒州。”斯則賢君見抑,而賊臣是黨,求諸舊例,理獨有違。但
蓋樞機之發,榮辱之主,言之不文,行之不遠,則知飾詞專對,古之所重也。
夫上古之世,人惟樸略,言語難曉,訓釋方通。是以尋理則事簡而意深,考文則詞艱而義釋,若《尚書》載伊尹之訓,皋陶之謨,《洛誥》、《牧
○諸晉史(六條)
東晉之史,作者多門,何氏《中興》,實居其最。而爲晉學者,曾未之知,儻湮滅不行,良可惜也。王、檀著書,是晉史之尤劣者,方諸前代,其陸賈、褚先生之比歟!道鸞不揆淺才,好出奇語,所謂欲益
夫人樞機之發,亹亹不窮,必有徐音足句,爲其始末。是以伊、惟、夫、蓋,發語之端也;焉、哉、矣、兮,斷句之助也。去之則言語不足,加之則章句獲全。
而史之敘事,亦有時類此。故將述晉靈公厚斂雕牆,則且以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