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稟五常,士兼百行,邪正有別,曲直不同。若邪曲者,人之所賤,而小人之道也;正直者,人之所貴,而君子之德也。然世多趨邪而棄正,不踐君子之跡,而行由小人者,何哉?語曰:“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
肇有人倫,是稱家國。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親疏既辨,等差有別。蓋“子爲父隱,直在其中”,《論語》之順也;略外別內,掩惡揚善,《春秋》之義也。
自茲已降,率由舊章。史氏有事涉君親,必言多隱諱,雖直道不足
夫人識有通塞,神有晦明,譭譽以之不同,愛憎由其各異。蓋三王之受謗也,值魯連而獲申;五霸之擅名也,逢孔宣而見詆。斯則物有恆準,而鑑無定識,欲求銓核得中,其唯千載一遇乎!況史傳爲文,淵浩廣博,學者苟不能探
古之述者,豈徒然哉!或以取捨難明,或以是非相亂。由是《書》編典誥,宣父辨其流;《詩》列風雅,卜商通其義。夫前哲所作,後來是觀,苟夫其指歸,則難以傳授。而或有妄生穿鑿,輕究本源,是乖作者之深旨,誤生人之
夫述者相效,自古而然。故列禦寇之言理也,則憑李叟;揚子云之草《玄》也,全師孔公。符朗則比跡於莊周,范曄則參蹤於賈誼。況史臣註記,其言浩博,若不仰範前哲,何以貽厥後來?
蓋摸擬之體,厥途有二:一曰貌同
昔荀悅有云:“立典有五志焉:一曰達道義,二曰彰法式,三曰通古今,四曰著功勳,五曰表賢能。”幹寶之釋五志也:“體國經野之言則書之,用兵征伐之權則書之,忠臣、烈士、孝子、貞婦之節則書之,文誥專對之辭則書之
夫人之生也,有賢不肖焉。若乃其惡可以誡世,其善可以示後,而死之日,名無得而聞焉,是誰之過歟?蓋史官之責也。
觀夫文籍肇創,史有《尚書》,知遠疏通,網羅歷代。至如有虞進賢,時崇元凱;夏氏中微,國傳寒浞
夫史才之難,其難甚矣。《晉令》雲:“國史之任,委之著作,每著作郎初至,必撰名臣傳一人。”斯蓋察其所由,苟非其才,則不可叨居史任。
歷觀古之作者,若蔡邕、劉峻、徐陵、劉炫之徒,各自謂長於著書,達於史體
蓋作者自敘,其流出於中古乎?屈原《離騷經》,其首章上陳氏族,下列祖考;先述厥生,次顯名字。自敘發跡,實基於此。降及司馬相如,始以自敘爲傳。
然其所敘者,但記自少及長,立身行事而已。逮於祖先所出,則蔑
長安二年,餘以著作佐郎兼修國史,尋遷左史,於門下撰起居注。會轉中書舍人,暫停史任,俄兼領其職。今上即位,除著作郎、太子中允、率更令,其兼修史皆如故。又屬大駕還京,以留後在東都。無幾,驛徵入京,專知史事
自古帝王編述文籍,《外篇》言之備矣。古往今來,質文遞變,諸史之作,不恆厥體。榷而爲論,其流有六:一曰《尚書》家,二曰《春秋》家,三曰《左傳》家,四曰《國語》家,五曰《史記》家,六曰《漢書》家。今略陳其
三、五之代,書有典、墳,悠哉邈矣,不可得詳。自唐、虞以下迄於周,是爲《古文尚書》。然世猶淳質,文從簡略,求諸備體,固已闕如。既而丘明傳《春秋》,子長著《史記》,載筆之體,於斯備矣。後來繼作,相與因循,
古者言爲《尚書》,事爲《春秋》,左右二史,分屍其職。蓋桓、文作霸,糾合同盟,春秋之時,事之大者也,而《尚書》缺紀。秦師敗績,繆公誡誓,《尚書》之中,言之大者也,而《春秋》靡錄。此則言、事有別,斷可知矣
昔汲冢竹書是曰《紀年》,《呂氏春秋》肇立紀號。蓋紀者,綱紀庶品,網羅萬物。考篇目之大者,其莫過於此乎?及司馬遷之著《史記》也,又列天子行事,以本紀名篇。後世因之,守而勿失。譬夫行夏時之正朔,服孔門之教
自有王者,便置諸侯,列以五等,疏爲萬國。當週之東遷,王室大壞,於是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迄乎秦世,分爲七雄。司馬遷之記諸國也,其編次之體,與本紀不殊。蓋欲抑彼諸侯,異乎天子,故假以他稱,名爲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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