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雨後初晴,傍晚淡煙瀰漫,碧綠的春水漲滿新池。雙燕飛回柳樹低垂的庭院,小小的閣樓裏畫簾高高捲起。黃昏時獨自倚着朱欄,西南天空掛着一彎如眉的新月。臺階上的落花隨風飛舞,羅衣顯得格外寒冷。
注釋
朱闌:一作「朱欄」,紅色的欄杆。
砌:臺階。
特地:特別。
序
《清平樂·雨晴煙晚》描寫的是女子獨居傷懷、望夫歸來的情景。雨晴煙晚,池滿綠水,垂柳穿燕,一位閨女正倚欄凝望西南的一彎新月。但孤眠的淒冷感受和深心苦悶是難以說出的。
賞析
這是一首抒寫閨情的詞作,寫的是一個少婦在暮春時節的一箇黃昏,思念親人幷等待他歸來的情景。
詞的上闋寫明節候、環境以及這位少婦所見的景物特色。
「雨晴煙晚,綠水新池滿」一箇「晚」字點名時間;「綠水」二字交待氣候-----此時正値春天。這兩句乃是寫尋常春景:雨後放晴,夕陽殘照,煙靄空濛一片,暮色中但見新池綠水盈盈,這景色春意盎然。這是女主人公乍一放眼就看到的自然美,與一般人的賞春幷沒有什麽不同,還未充分顯現出她觀景的獨特感受。
「雙燕飛來垂柳院,小閣畫簾高卷」作者在寫景中表現主人公觀景有一箇心理過程。她乍一看春色挺美,但繼而看到暮色中歸來的雙燕在種著垂柳的庭院中翻飛盤旋,她的心弦就被觸動了,與前面兩句不自覺地感到春景之美就有些不同。燕子尙能在傍晚雙雙歸巢,那麽人呢,作者沒有明説,衹是寫這位少婦把閣中畫簾高高卷起。她的卷簾,旣是爲了更清楚地看雙飛燕,也是爲了使燕子進入畫梁栖宿。這一無言的卷簾動作,蘊含著她的獨特而微妙的心情,旣有對成雙晚歸的燕子的羨慕,也有衹見歸燕而不見歸人的怨悵。雙燕在這裏有鮮明的映襯作用,微露了她的複雜心境。在詞中,用雙飛燕、雙鷓鴣、雙飛蝶、雙鴛鴦等形象來襯託女子的孤獨感,是常見的,這裏也是如此。至此讀者看到春色雖美,但在女主人公眼中卻有一箇轉折,從一般的觀賞到融入自己的生活體驗,賞景中那種希望成雙團聚的潛意識覺醒了。
詞的下闋以女主人爲中心,描繪她孤獨凄冷的處境。
「黃昏獨倚朱闌,西南新月眉彎。」上闋之景原來都爲女主人公獨倚欄所見,「黃昏」對應上闋的「晚」,「獨倚」與上闋「雙飛」對舉,點明她的孤單處境。那麽,她黃昏倚欄是爲了眺望遠景嗎?自然不是黃昏時分,大地一片模糊,還能看見什麽呢,她是在盼望遠人歸來。「西南新月眉彎,」月出於東而落於西,她自黃昏獨倚,直到月色偏西,可見其倚欄之久,盼望之切。
「砌下落花風起,羅衣特地春寒。」從卷簾望飛燕到倚闌盼歸人而望月,地點是不斷移動的。此刻人依然未歸,她又來到了階砌再佇立等待。她眞是心緒不寧,在住所凡是可看到歸人的地方多次徘徊。直到夜風卷起階前的落花,拂動她的羅衣時,她纔感到春寒襲人。「落花風起」再次點明了暮春的季節特徵,兼有春思撩人的象徵意味。「特地」可解作「特意」或「特別」,在這裏作「特別」解爲宜。春夜的風使她感到特別塞冷,不僅僅由於她衹穿了件薄薄的羅衣,更主要是因爲她的獨處而不能在心頭激蕩著暖流,這「寒」即是天寒,更指心寒,它以全篇之力爲全篇做了一箇收束。
這是一首閨情詞詞中表露的是女主人公那種淡淡的哀怨與悵恨,於微婉的格調中流動著絲絲思情。此類寫女子獨居傷懷、望夫歸來的題材,在《花間集》詞作中常見。作者大多善於攝取微細的生活鏡頭,融入特定的自然景象,來表現女主人公的感受。這首詞也體現了花間派的這種創作特色。

馮延巳
馮延巳,又名延嗣,字正中,五代廣陵(今江蘇省揚州市)人。在南唐做過宰相,生活過得很優裕、舒適。他的詞多寫閒情逸致辭,文人的氣息很濃,對北宋初期的詞人有比較大的影響。宋初《釣磯立談》評其“學問淵博,文章穎發,辯說縱橫”,其詞集名《陽春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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