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故人莊

故人具鷄黍,邀我至田家。 緑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 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拼音

譯文

老朋友預備丰盛的飯菜,邀請我到他好客的農家。 翠緑的樹林圍繞着村落,蒼青的山巒在城外橫臥。 推開窗戸面對穀場菜園,手舉酒杯閒談莊稼情況。 等到九九重陽節到來時,再請君來這裏觀賞菊花。

注釋

過:拜訪。 故人莊:老朋友的田莊。莊,田莊。 具:準備,置辦。 鷄黍(shǔ):指農家待客的豐盛飯食(字面指鷄和黃米飯)。黍:黃米,古代認爲是上等的糧食。 合:環繞。 郭:古代城墻有內外兩重,內爲城,外爲郭。這裏指村莊的外墻。 場圃:場,打穀場、稻場;圃,菜園。 把酒:端著酒具,指飲酒。 把:拏起。端起。 話桑麻:閑談農事。桑麻,桑樹和麻。這裏泛指莊稼。 重陽日:指夏歷的九月初九。古人在這一天有登高、飲菊花酒的習俗。 還(huán):返,來。 就菊花:指飲菊花酒,也是賞菊的意思。就,靠近,指去做某事。

此詩寫應邀到一位農村老朋友家做客的經過。在淳樸自然的田園風光之中,舉杯飲酒,閒談家常,充滿了樂趣,抒發了詩人和朋友之間真摯的友情。這首詩初看似乎平淡如水,細細品味就像是一幅畫着田園風光的中國畫,將景、事、情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賞析

這是一首田園詩,描寫農家恬靜閑適的生活情景,也寫老朋友的情誼。通過寫田園生活的風光,寫出作者對這種生活的嚮往。全文十分押韻。詩由「邀」到「至」到「望」又到「約」一徑寫去,自然流暢。語言樸實無華,意境清新雋永。作者以親切省凈的語言,如話家常的形式,寫了從往訪到告別的過程。其寫田園景物清新恬靜,寫朋友情誼眞摯深厚,寫田家生活簡樸親切。 全詩描繪了美麗的山村風光和平靜的田園生活,用語平淡無奇,敍事自然流暢,沒有渲染的雕琢的痕迹,然而感情眞摯,詩意醇厚,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學情趣,從而成爲自唐代以來田園詩中的佳作。 一、二句從應邀寫起,「故人」説明不是第一次做客。三、四句是描寫山村風光的名句,緑樹環繞,靑山橫斜,猶如一幅清淡的水墨畫。五、六句寫山村生活情趣。面對場院菜圃,把酒談論莊稼,親切自然,富有生活氣息。結尾兩句以重陽節還來相聚寫出友情之深,言有盡而意無窮。 「故人具鷄黍,邀我至田家。」這一開頭就像是日記本上的一則記事。故人「邀」而作者「至」,文字上毫無渲染,開門見山,招之即來,簡單而隨便。這正是不用客套的至交之間所可能有的形式。而以「鷄黍」相邀,旣顯出田家特有風味,又見待客之簡樸。正是這種不講虛禮和排場的招待,朋友的心扉才往往更能爲對方敞開。這箇開頭,不是很著力,平靜而自然,但對於將要展開的生活內容來説,卻是極好的導入,顯示了氣氛特徵,又有待下文進一步豐富、發展。 「緑樹村邊合,靑山郭外斜。」走進村裏,作者顧盼之間竟是這樣一種清新愉悅的感受。這兩句上句漫收近境,緑樹環抱,顯得自成一統,別有天地;下句輕宕筆鋒,郭外的靑山依依相伴,則又讓村莊不顯得孤獨,幷展示了一片開闊的遠景。由此運用了由近及遠的順序描寫景物。這箇村莊坐落平疇而又遙接靑山,使人感到清淡幽靜而絶不冷傲孤僻。正是由於「故人莊」出現在這樣的自然和社會環境中,所以賓主臨窗舉杯。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纔更顯得暢快。這裏「開軒」二字也似乎是很不經意地寫入詩的,但上面兩句寫的是村莊的外景,此處敍述人在屋裏飲酒交談,軒窗一開,就讓外景映入了戸內,更給人以心曠神怡之感。對於這兩句,人們比較注意「話桑麻」,認爲是「相見無雜言」(陶淵明《歸園田居》)。但有了軒窗前的一片打穀場和菜圃,在緑陰環抱之中,又給人以寛敞、舒展的感覺。話桑麻,就更讓讀者感到是田園。於是,讀者不僅能領略到更強烈的農村風味、勞動生産的氣息,甚至彷彿可以嗅到場圃上的泥土味,看到莊稼的成長和收獲,乃至地區和季節的特徵。有這兩句和前兩句的結合,緑樹、靑山、村舍、場圃、桑麻和諧地打成一片,構成一幅優美寧靜的田園風景畫,而賓主的歡笑和關於桑麻的話語,都彷彿縈繞在讀者耳邊。它不同於純然幻想的桃花源,而是更富有盛唐社會的現實色采。正是在這樣一个天地裏,這位曾經慨嘆過「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的詩人,不僅把政治追求中所遇到的挫折,把名利得失忘卻了,就連隱居中孤獨抑鬱的情緒也丢開了。從他對靑山緑樹的顧盼、與朋友對酒而共話桑麻中可以看出,他的思緒舒展了,甚至連他的舉措都靈活自在了。農莊的環境和氣氛,在這裏顯示了它的征服力,使得孟襄陽有幾分皈依了。 「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孟襄陽深深爲農莊生活所吸引,於是臨走時,嚮主人率眞地表示將在秋高氣爽的重陽節再來觀賞菊花和品菊花酒。淡淡兩句詩,故人相待的熱情,作客的愉快,主客之間的親切融洽,都躍然紙上了。杜少陵的《遭田父泥飲美嚴中丞》中説:「月出遮我留,仍嗔問升斗。」杜少陵詩中田父留人,情切語急;孟襄陽詩中與故人再約,意舒詞緩。杜少陵的鬱結與孟襄陽的恬淡之別,讀者從這裏可以窺見一些消息。 一个普通的農莊,一回鷄黍飯的普通款待,被表現得富有詩意。描寫的是眼前景,使用的是口頭語,描述的層次也是完全任其自然,筆筆都顯得很輕鬆,連律詩的形式也變得自由和靈便了。這種淡淡的平易近人的風格,與作者描寫的對象——樸實的農家田園和諧一致,表現了形式對內容的高度適應,恬淡親切卻又不是平淺枯燥。它是在平淡中蘊藏著深厚的情味。一方面固然是每箇句子都幾乎不見費力錘煉的痕迹,另一方面每箇句子又都不曾顯得薄弱。比如詩的頭兩句衹寫友人邀請,卻能顯出樸實的農家氣氛;三四句衹寫緑樹靑山卻能見出一片天地;五六句衹寫把酒閑話,卻能表現心情與環境的愜意的契合;七八句衹説重陽再來,卻自然地流露出對這箇村莊和故人的依戀。這些句子平衡均勻,共同構成一箇完整的意境,把恬靜秀美的農村風光和淳樸誠摯的情誼融成一片。這是所謂「篇法之妙,不見句法」(沈歸愚《唐詩別裁》),「不鈎奇抉異……若公輸氏當巧而不巧者」(皮襲美《郢州孟亭記》)。他把藝術美融入整箇詩作的血肉之中,顯得自然天成。這種不炫奇獵異,不賣弄技巧,也不光靠一兩箇精心製作的句子去支撐門面,是藝術水平高超的表現。正是因爲有眞彩內映,所以出語灑落,渾然省凈,使全詩從「淡抹」中顯示了它的魅力,而不再需要「濃飾盛妝」了。
孟浩然

孟浩然

孟浩然,唐代詩人,孟子第33代。本名不詳(一說名浩),字浩然,襄州襄陽(今湖北襄陽)人,世稱“孟襄陽”。浩然,少好節義,喜濟人患難,工於詩。年四十遊京師,唐玄宗詔詠其詩,至“不才明主棄”之語,玄宗謂:“卿自不求仕,朕未嘗棄卿,奈何誣我?”因放還未仕,後隱居鹿門山,著詩二百餘首。孟浩然與另一位山水田園詩人王維合稱爲“王孟”。 ► 267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