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永逝文

晉 · 潘岳

啓夕兮霄興，悲絕緒兮莫成。
俄龍軨兮門側，喈俟時兮將升。
嫂侄兮慞惶，慈姑兮垂矜。
聞鳴雞兮戒朝 ，鹹驚號兮撫膺。
逝日長兮生年淺，憂患衆兮歡樂鮮。
彼遙思兮離居，嘆河廣兮宋遠。
今奈何兮一舉，邈終天兮不反。
盡餘哀兮祖之晨，楊明燎兮援靈輴。
撤房帷兮席庭筵，舉酹觴兮告永遷。
悽切兮增欷，俯仰兮揮淚。
想孤魂兮眷舊宇，視倏忽兮若彷彿。
徒彷彿兮在慮，靡耳目兮一遇。
停駕兮淹留，徘徊兮故處。
周求兮何獲，引身兮當去。
去華輦兮初遇，馬回首兮旋旆。
泠泠兮入帷，雲霏霏兮承蓋。
鳥俛翼兮忘林，魚仰沫兮失瀨。
悵悵兮遲遲，遵吉路兮兇歸。
思其人兮已滅，覽餘跡兮未夷。
昔同途兮今異世，憶舊歡兮增新悲。
謂原隰兮無畔，謂川流兮無岸。
望山兮寥廓，臨水兮浩汗。
視天日兮蒼茫，面邑里兮消散。
匪外物兮或改，歡哀兮情換。
喈潛隧兮既敞，將送形兮長往。
委蘭房兮繁華，襲窮泉兮朽壤。
中慕叫兮擗摽，之子降兮宅兆。
撫靈襯兮訣幽房，棺冥冥兮埏窈窕。
戶闔兮滅燈，夜何時兮復曉。
歸反哭兮嬪宮，聲有止兮哀無終。
是乎非乎何遑，趣一遇兮目中。
既遇目兮無兆，曾寤寐兮弗夢。
既顧瞻兮家道，長寄心兮爾躬。
重曰：
己矣！此蓋新哀之情然耳。
渠懷之其幾何，庶無愧兮莊子。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註釋

• 霄興：指日出東方，早晨來臨。
• 俄龍軨：形容車輪滾動，暗示出門。
• 喈俟時：等待合適的時機。
• 慞惶：驚慌失措。
• 慈姑：古代對母親的尊稱。
• 告永遷：向亡者告別，表示永久離開。
• 寥廓：空曠遼闊。
• 浩汗：廣大無垠。
• 匪外物：不是外界事物。
• 歡哀兮情換：歡樂與悲傷的情緒交替。
• 擗摽：捶胸痛哭。

翻譯

早晨來臨，心中滿是悲傷，情緒無法平息。 很快就要出門，等待着合適的時刻。 嫂子侄兒驚慌不定，母親也滿懷憐憫。 聽到公雞報曉，衆人皆起身準備，無不震驚哭泣。 逝去的日子漫長，活着的年華卻短暫， 憂慮多而歡樂少，思念遙遠的離別，感嘆江河寬廣宋國遠。 現在怎麼辦？這一別，恐怕再也見不到。 在祖宗祭壇前盡完哀悼，點燃明燭，擡起靈車。 撤除室內帷幕，擺開庭院宴席，舉杯祭奠，告知永別。 悲傷悽切，淚如雨下，懷念亡者的舊居，恍惚間如在眼前。 只留下空虛的回憶，再也無法相見。 駕車停留，徘徊故居，尋找痕跡，卻無所獲。 最終決定離去，華美的車駕不再，馬匹回首，旗幟旋轉。 冷風吹過帷帳，烏雲籠罩車蓋，鳥兒忘返森林，魚兒失去溪流。 心情沉重，遵循吉祥之路，卻走向兇險之地。 思念的人已經不在，只有遺蹟還在，昔日同行，如今陰陽兩隔。 感嘆世間變遷，回憶舊日歡笑，增添新的悲傷。 曾經以爲天地無邊，如今卻發現無常。 望着廣闊的大山，面對浩渺的江水，天色蒼茫，家鄉的景象消散。 並非外界改變，而是情感轉換，悲傷送行，靈魂永逝。 靈柩安放在幽深的墓穴，鮮花覆蓋的房間，只剩下腐朽的泥土。 心中呼喚，悲痛難抑，你在墓穴，我們永訣。 夜晚降臨，燈火熄滅，何時再見光明？ 返回宮中，痛哭哀悼，哀聲雖止，悲痛無盡。 這是生死離別的常態，何嘗不是莊子所言？ 再次說：就這樣吧，這就是新哀的情感表達。

賞析

潘岳的這首詩，通過細膩的描繪和深情的抒發，表達了對逝者的深深哀悼和無盡思念。詩中運用了豐富的意象，如「俄龍軨」、「嘹喨時」等，形象地展現了送葬的場景。通過對日常生活的細節描寫，如「鳴雞戒朝」、「撤房帷」，詩人展示了生活的無常和人生的短暫。詩中的「匪外物兮或改，歡哀兮情換」揭示了生死轉換的哲理，以及對親人記憶的永恆。整首詩情感深沉，語言優美，體現了潘岳作爲文學大家的深厚情感和藝術造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