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遊

· 蘇軾
玉肌鉛粉傲秋霜,準擬鳳呼凰。伶倫不見,淸香未吐,且糠粃吹揚。 到處成雙君獨隻,空無數、爛文章。一點香檀,誰能借箸,無復似張良。
拼音

譯文

黃州僑居人郭遘,在每年的正月都會迎請紫姑神。用簸箕作紫姑神身軀,用一隻筷子代替口說話。在灰盤中寫字、作詩。這樣作詩很快,一會就寫成了。東坡前去觀看,迎請紫姑神過後,作《少年遊》戲諷這件事。 肌體被打扮得像玉鉛粉一樣白,可以與秋霜相比。準確地模擬鳳呼喚凰的聲音。樂官伶倫的律譜中看不到,向善男信女索取香錢的「淸香」也傳不開名聲,都是如米皮、穀殼似的散發着。 筷子到處都是成雙的,但紫姑神寫字、説話、作詩衹用一根筷子,空空洞洞沒有什麼內容盡是文字遊戲。紫姑神一張小口插上如香檀的箸,誰能憑藉箸爲籌以獻策,沒有第二個像張良那樣的人。

注釋

少年遊:詞牌名。六朝樂府「雜曲歌辭」有《少年行》,與此稍異。韓澗泉詞有「明窗玉蠟梅枝好」句,更名《玉蠟梅枝》。薩天錫詞名《小闌干》。近人梁仲策《詞學·調名》稱:「調名源自鮑明遠《行樂詩》:『春風太多情,村村花柳好。少年宜遊春,莫使顔色槁。』」檢今人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所輯鮑明遠詩,幷無此幾句。調見北宋晏同叔《珠玉集》。因詞有「長似少年時」句,爲創調之作,並取以爲調名。調名本意卽詠懷少年之恣意遊樂。一説北宋柳耆卿詞爲創調之作。因詞中有「貪迷戀、少年遊,似恁疎狂」句,取「少年遊」三字爲詞調名。《樂章集》《張子野詞》入「林鐘商」,《淸眞集》分入「黃鐘」、「商調」。《詞譜》:「此調最爲參差,各家句讀亦多出入,今分七體,其源倶出於晏詞。或添一字攤破前後闋起句作四字兩句者;或減一字攤破前後闋第三、四句作七字一句者;或於前後闋第二句添一字者;或於兩結句添字、減字者。」《詞譜》則以晏詞《少年遊·芙蓉花發去年枝》爲正體,雙調,五十字,前闋五句、三平韻,後闋五句、兩平韻。晏詞、李華亭「江國陸郎封寄後」詞、柳耆卿「日髙花榭懶梳頭」「一生贏得是淒凉」二詞、周草窗「簾銷寶篆捲宮羅」詞四首,其前後闋起句皆七字,第三、四句皆四字。所不同者,前後闋第二句及結句添字、減字耳。而晏詞實爲正體,宋元人悉依此塡。而《詞律》以柳詞《少年遊·日髙花榭懶梳頭》爲定格,雙調,五十一字,前闋五句、三平韻,後闋五句、兩平韻。此與晏詞同,惟後闋次句添一字作六字異。《樂章集》四首皆然。歐陽文忠二詞「追往事、又成空」、「忍拋棄、向秋光」亦與此同。 題注:傅注本及元延祐本倶未收,唯見明呉訥鈔宋曾至遊輯《東坡詞拾遺》。 僑人郭氏:山西汾陽人郭遘(Gòu),字興宗,僑居黃州,故稱「僑人」。 紫姑神:傳説中廁神名,亦名「子姑」、「坑三姑娘」。相傳爲壽陽李景之妾,爲李妻所妬,常役以穢事,於正月十五日含恨而卒。世人以其日作其形,夜於廁間或豬欄邊迎之。自南朝便有迎紫姑神問休咎之俗。龍楡生箋引南朝宋·劉敬叔《異苑·巻五·紫姑神》:「世有紫姑神,古來相傳云是人家妾,爲大婦所嫉(一作『妬』),毎以穢事相次役,正月十五日,感激而死。故世人以其日作其形,夜於廁間或豬欄邊迎之,祝曰:『子胥不在』,是其婿名也。『曹姑亦歸』,曹即其大婦也。『小姑可出戲。』捉者覺重,便是神來。奠設酒果,亦覺貌輝輝有色,卽跳躞不住。能占衆事,卜未來(一作『行年』)。蠶桑。又善射鉤,好則大舞,惡便仰眠。平昌孟氏恆不信,躬試往捉,便自躍茅(一作『穿』)。屋而去。永失所在也。」又引唐·李義山《昨日》詩:「昨日紫姑神去也,今朝靑鳥使來賒。」再引鄭瘦碧曰:「今南北猶有此箕神,能占休咎。」 鉛粉:龍楡生箋引南朝宋·沈休文《木蘭》詩:「易却紈綺裳,洗卻鉛粉粧。」 準擬:逼眞模倣。 伶倫:龍楡生箋東漢·應劭《風俗通·巻六·聲音》:「昔黃帝使伶倫自大夏之西,崑崙之陰,取竹於嶰谷,生其竅厚均者,斷兩節而吹之,以爲黃鐘之管。」案:《漢書·巻二十一·律暦志》「伶倫」作「泠綸」。 糠粃(bǐ):龍楡生箋引《莊子·巻一·〈内篇·逍遙遊〉》:「是其塵垢秕糠,將猶陶鑄堯舜者也,孰肯以物爲事!」又引《玉篇》:「糠,穀皮耶。粃,音『比』。」再引《説文》:「粃,不成粟也。」 借箸:龍楡生箋引《史記·巻五十五·留侯世家》:「張良多病,未嘗特將也,常爲畫策,時時從漢王。漢三年,項羽急圍漢王滎陽,漢王恐憂,與酈食其謀橈楚權。食其曰:『昔湯伐桀,封其後於杞。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今秦失德棄義,侵伐諸侯社稷,滅六國之後,使無立錐之地。陛下誠能復立六國後世,畢已受印,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德,莫不鄕風慕義,願爲臣妾。德義已行,陛下南鄕稱霸,楚必斂衽而朝。』漢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矣。』食其未行,張良從外來謁。漢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爲我計橈楚權者。』其以酈生語告,曰:『於子房何如?』良曰:『誰爲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漢王曰:『何哉?』張良對曰:『臣請藉前箸爲大王籌之。』曰:『昔者湯伐桀而封其後於杞者,度能制桀之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項籍之死命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一也。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者,度能得紂之頭也。今陛下能得項籍之頭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二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閭,釋箕子之拘,封比干之墓。今陛下能封聖人之墓,表賢者之閭,式智者之門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三也。發鉅橋之粟,散鹿臺之錢,以賜貧窮。今陛下能散府庫以賜貧窮乎?」曰:『未能也。』『其不可四矣。殷事已畢,偃革爲軒,倒置干戈,覆以虎皮,以示天下不復用兵。今陛下能偃武行文,不復用兵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五矣。休馬華山之陽,示以無所爲。今陛下能休馬無所用乎?』曰:『未能也。』『其不可六矣。放牛桃林之陰,以示不復輸積。今陛下能放牛不復輸積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七矣。且天下遊士離其親戚,棄墳墓,去故舊,從陛下遊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今復六國,立韓、魏、燕、趙、齊、楚之後,天下遊士各歸事其主,從其親戚,反其故舊墳墓,陛下與誰取天下乎?其不可八矣。且夫楚唯無彊,六國立者復橈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誠用客之謀,陛下事去矣。』」漢王輟食吐哺,罵曰:『豎儒,幾敗而公事!』令趣銷印。」

《少年遊·玉肌鉛粉傲秋霜》是北宋文學家蘇東坡所作的一首詞,作於宋神宗元豐四年(西元一〇八一年)元月。 上闋,運用神話傳説,戲弄、嘲笑紫姑神。「玉肌鉛粉傲秋霜,準擬鳳呼凰」,畫出了紫姑神「玉肌鉛粉」的「箕」體和以「鳳呼凰」的「箸」音等的神相。「伶倫不見,淸音未吐,且糠粃吹揚」,黃帝樂官的音律中看不到,以「清香」作引誘向善男信女索取香錢這一舉動也傳開不去,全都屬於米皮、穀殻一類的糠秕,四處吹噓飄揚。紫姑神雖命賤位卑,受到祭祀,但東坡還是向世人指明紫姑神衹不過是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愚弄百姓的「坑三姑娘」。「糠粃吹揚」四字,一針見血,入木三分。 下闋,以歴史爲鏡,進一步揭示紫姑神虛無本質的意義。「到處成雙君獨隻,空無處,爛文章」,從「箕」、「箸」之相貌不同凡人入手,將民間「歳正月必衣服箕箒」以祭的「子姑」還以本來面目:詩才敏捷,實爲滿腹「爛文章」,原是一具愚弄百姓的稻草人。「爛文章」三字,畫龍點睛,妙不可言。「一點香檀,誰能借箸,無復似張良」,筆鋒又一反轉。東坡以歴史唯物論指出神話傳説也曾被積極利用。即使是紫姑神香檀般的小箸,也可以爲現世生活之鑑。誰能藉箸代籌以指點江山,衹有漢臣張良,別無他人。 全詞,以神話與民俗、歴史與現實、正反與反正相結合的手法,寫了一位「言如響,善賦詩」而又不幸、善變的「紫姑神」。東坡以歴史學的態度,引神用典,以爲警世之治、移風易俗之用。表面戲弄,實富深邃之哲理,値得借鑑。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注釋

  • 玉肌:形容女子肌膚潔白潤澤。
  • 鉛粉:婦女化妝用的鉛粉。
  • 傲鞦霜:傲對鞦霜,形容不畏寒冷。
  • 準擬:打算,準備。
  • 鳳呼凰:指像鳳和凰一樣相互呼應,常用來比喻男女情投意郃。
  • 伶倫:傳說中黃帝時的樂官,這裡借指知音、賞識者。(“伶”讀音:líng)
  • 糠秕(“秕”讀音:bǐ):穀皮和癟穀,比喻沒有價值的東西。

繙譯

女子肌膚潔白,擦著鉛粉,傲然麪對鞦霜。本打算尋得情投意郃之人。可惜知音難覔,她的美好尚未展現,卻如糠秕般被肆意吹敭。

到処都是成雙成對,唯獨你形單影衹,徒有無數華麗的文章。那一點香檀,誰能像張良那樣借箸爲籌,爲你出謀劃策呢?

賞析

這首詞以女子自喻,通過描繪女子的美貌和孤獨,表達了作者懷才不遇的苦悶心情。上闋中,女子肌膚潔白,妝容精致,卻無人賞識,暗示了作者的才華得不到施展。“準擬鳳呼凰”表達了對美好愛情或志同道郃之人的期待,而“伶倫不見,清香未吐,且糠秕吹敭”則進一步強調了知音難覔和自己的境遇不佳。下闋中,“到処成雙君獨衹,空無數、爛文章”描繪了孤獨的処境和才華被埋沒的無奈。最後,“一點香檀,誰能借箸,無複似張良”用張良借箸的典故,表達了希望能有貴人相助,擺脫睏境的願望。整首詞意境淒清,情感真摯,反映了作者在人生道路上的迷茫和對未來的期待。

蘇軾

蘇軾

北宋文學家、書畫家,唐宋八大家之一,眉州眉山(今屬四川)人,字子瞻,一字和仲,號東坡居士。蘇老泉長子,蘇潁濱兄。與父、弟合稱「三蘇」,故又稱「大蘇」。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進士。嘉祐六年(1061年),再中制科,授簽書鳳翔府節度判官廳事。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召除判登聞鼓院,尋試館職,除直史館。治平三年,父卒,護喪歸蜀。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年),服除,除判官告院兼判尚書祠部,權開封府推官。熙寧四年(1070年),上書論王介甫新法之不便,出為杭州通判。徙知密、徐二州。元豐二年(1079年),移知湖州,因詩托諷,逮赴台獄,史稱「烏台詩案」。獄罷,貶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元豐四年(1081年),移汝州團練副使。元豐八年(1085年)春,得請常州居住,十月起知登州。尋召除起居捨人。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遷中書舍人,改翰林學士兼侍讀。元祐四年(1089年),以龍圖閣學士知杭州。會大旱,飢疾並作,東坡請免上供米,又減價糶常平米,存活甚眾。杭近海,民患地泉咸苦,東坡倡浚河通漕,又沿西湖東西三十里修長堤,民德之。元祐六年(1091年),除翰林學士承旨,尋因讒出知潁州,徙揚州。後以端明殿學士、翰林侍讀學士出知定州。紹聖元年(1094年),貶惠州。紹聖四年(1097年),再貶儋州。累貶瓊州別駕,居昌化。宋徽宗即位,元符三年(1100年)赦還,提舉玉局觀,復朝奉郎。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卒於常州,年六十四(按:東坡生於宋仁宗景祐三年十二月十九日,時已入1037年)。宋孝宗時謚文忠。東坡於文學藝術堪稱全才。其文汪洋恣肆,清新暢達,與歐陽文忠並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為詩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山谷並稱「蘇黃」;作詞開豪放一派,變詞體綺靡之風,下啓南宋,與辛稼軒並稱「蘇辛」;工書,擅行、楷,能自創新意,用筆豐腴跌宕,有天真爛漫之趣,與黃山谷、米元章、蔡君謨並稱宋四家;畫學文與可,喜作枯木怪石,論畫主張神似。有《東坡集》四十卷、《東坡後集》二十卷、《和陶詩》四卷、《東坡七集》、《東坡志林》、《東坡樂府》、《仇池筆記》《論語說》等。《全宋詩》東坡詩,卷一至卷四六,以清道光刊王文誥《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為底本,卷四七、卷四八,以清乾隆刊馮踵息《蘇文忠詩合注》為底本。校以宋刊半葉十行本《東坡集》《東坡後集》(殘,簡稱集甲)、宋刊半葉十二行本《東坡集》《東坡後集》(殘,簡稱集乙,集甲、集乙合稱集本)、宋眉山刊《蘇文忠公文集》(殘,簡稱集丙)、宋黃州刊《東坡先生後集》(殘,簡稱集丁),宋刊《東坡先生和陶淵明詩》(簡稱集戊)、宋刊《集注東坡先生詩前集》(殘,簡稱集注)、宋嘉泰刊施德初、顧景繁《注東坡先生詩》(殘,簡稱施甲)、宋景定補刊施、顧《注東坡先生詩》(殘,簡稱施乙,施甲、施乙合稱施本)、宋黃善夫家塾刊《王狀元集百家注分類東坡先生詩》(簡稱類甲)、宋泉州刊《王狀元集百家注分類東坡先生詩》(殘,簡稱類乙)、元務本書堂刊《增刊校正王狀元集注分類東坡先生詩》(簡稱類丙,類甲、類乙、類丙,合稱類本)、明成化刊《東坡七集》(簡稱七集)、明萬曆刊《重編東坡先生外集》(簡稱外集)、清查初白《補注東坡編年詩》(簡稱查注)、清馮踵息《蘇文忠詩合注》(簡稱合注)。參校資料一為金石碑帖和著錄金石詩文的專著的有關部分;一為清人、近人的蘇詩校勘批語,其中有何義門焯所校清康熙刊《施注蘇詩》(簡稱何校),盧檠齋、紀曉嵐所校清乾隆刊查注(分別簡稱盧校、紀校),章茗簃所校繆藝術風覆明成化《東坡七集》(簡稱章校)。卷四八所收詩篇除《重編東坡先生外集》外,還分別採自《春渚紀聞》、《侯鯖錄》等書,亦據所採各書及有關資料進行校勘。新輯集外詩,編為第四九卷。生平見《宋史·卷三百三十八·蘇軾傳》。 ► 3426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