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峽
三峽七百里,唯言巫峽長。
重巖窅不極,疊嶂凌蒼蒼。
絕壁橫天險,莓苔爛錦章。
入夜分明見,無風波浪狂。
忠信吾所蹈,泛舟亦何傷。
可以涉砥柱,可以浮呂梁。
美人今何在?靈芝徒有芳。
山空夜猿嘯,徵客淚沾裳。
拼音
序
這是一首五言古詩,作於垂拱元年詩人赴梓州(今四川三臺縣)任司法參軍途經巫峽時。詩人此次由太子詹事司直光崇文館學士調出爲梓州司法參軍,是受從弟楊神讓附徐敬業叛亂的牽連,帶有貶謫的性質,因此心境鬱悒,沿途寫下的幾首山水詩都有憂鬱不平之氣,而本詩是較典型地體現了作者當時的心靈活動的一篇。
寫山水而寄託自己的情思,是中國古代山水詩的一個特色。在這樣的山水詩中,山水景物不再是單純的觀賞對象。而成爲與作者的心境相感發相映襯的表現媒介。作者寄意于山水,是爲了抒發情感,因此,詩中的景物描繪有時就不那麼刻意求工。楊炯這首詩就是如此,它寫景雄渾開闊而不求工細,爲主體的情感活動構成了恰當的背景。
賞析
全詩十六句,分爲兩部分,前八句寫所見,後八句寫所思。首四句總寫巫峽的氣勢,先化用古歌“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盛弘之《荊州記》)之意,敘述巫峽之長,然後通過對懸崖峭壁的描繪襯托巫峽之險:巖巒重疊一望無際,層層壁立的峭崖上摩雲霄(蒼蒼,天色,出《莊子》)。三四兩句用平視和仰視的角度展現了巫峽的幽深窅遠和兩岸峭壁的險峻。酈道元《水經注·江水》曾這樣描寫三峽:“自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巖疊嶂,隱天蔽日,自非停午夜分,不見曦月”。楊炯這裏顯然是受其影響的,但詩人並沒停留在這一般的描繪上,從第五句開始,詩人對巫峽的險狀進行了具體刻劃。“絕壁橫天險”四句應是寫一處具體的險要,它橫立江中,上面長滿青苔,就是在夜裏也看得很清楚。下面流急浪險,哪怕沒風也波濤噴激,令人心驚。這是詩人夜中乘舟途經、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看來詩人不知其地名。難以稱名指實,但這麼一來,就使得它由實變虛,部分地超脫了現實,帶上一種象徵意義——與詩人的境遇相映襯,成爲仕途兇險的象徵。
詩人遭到政治上的打擊,遠貶殊方。此刻面對巫峽風波之險,自然就聯想到仕途的兇險莫測,於是一連串的感觸油然而生。從第九句開始,詩轉入後半部的情緒抒寫,與前面的景物描繪構成對稱的格局。“忠信”四句承上用比喻表達自己的信念:只要自己光明磊落,恪守着以忠事君、以信處世的準則,象這樣泛舟歷險又有什麼可憂懼?“砥柱”在河南三門峽,俗稱三門山,黃河分流包山而過,是水流極險急之處。“呂梁”即呂梁山,在山西省西部,相傳大禹治水曾闢呂梁洪通黃河。“可以涉砥柱,可以浮呂梁”兩句一言其險,一言其遠,泛言可以行於四方,化險爲夷。詩人由行舟所歷的天險聯想到宦途所遭人禍,就信筆借行舟爲喻,表達自己堅定的信念。虛實之間,過渡巧妙自然,了無痕跡。至此爲止,詩中的情調一直是開朗自信的,前途充滿了希望。然而詩人畢竟身處逆境,當走上貶謫之途的此際,怎麼可能沒有一絲傷感呢,尤其是自己遭貶純屬無故株及,自不免怨憤不平。“美人”兩句就表達了這種情緒。古詩中美人常用來比喻理想或君主、友人,這裏是比喻君王,而以靈芝自喻,兩句意思說自己遠離朝廷,空有忠貞和才幹不能進用、報效。託詞雖婉,心情卻頗爲激切,詩人對自己忠而見疏、懷纔不用的遭際深覺不平,可是又無可奈何。在這種心情下,聽到峽中淒厲哀絕的猿嘯,他不由得一陣傷感,潸然淚下了。《水經注》載:“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屢引悽異,空岫傳響,哀轉久絕。故漁者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詩人在這裏將典故與現實、環境與心情融合在一起,構成了一個情景交融、聯想豐富的藝術境界,讀來令人對作者的遭遇產生深深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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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 窅(yǎo):形容深遠。
翻譯
三峽長達七百里,只說巫峽是最長的。重重的岩石深遠沒有盡頭,層層的山峯高峻直逼蒼天。絕壁在天空中呈現險要之態,莓苔如同絢爛的錦緞。到了夜裏依然清晰可見,沒有風卻波浪洶涌。忠誠和信用是我所遵循的,划船又有什麼傷害。可以渡過中流砥柱般的險灘,可以漂浮過呂梁那樣的激流。美麗的人如今在哪裏呢?靈芝只有芳香徒然存在。山間空寂夜晚有猿猴長嘯,遠行的人淚水沾溼了衣裳。
賞析
這首詩描繪了巫峽的壯麗景色和險峻地勢。詩中先強調巫峽在三峽中的獨特之長,通過對重巖疊嶂、絕壁莓苔等景象的刻畫,展現出其雄渾和險要。夜晚的巫峽即使無風也波浪狂涌,更突出其不凡之處。詩人提到自己堅守忠信,可以涉險前行。但後面又感慨美人不在,靈芝徒芳,透露出一種落寞的情感。結尾以猿嘯和徵客淚,增添了一種淒涼氛圍。全詩情景交融,既描繪了大自然的奇偉,又融入了個人的情思,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

楊炯
楊炯,華州華陰(今陝西華陰市)人,唐代詩人。唐初文壇“四傑”之一。他自幼聰明好學,博涉經傳,尤愛學詩詞。唐高宗顯慶四年(659),他10歲應神童試登第,待制弘文館。上元三年(676),再應制舉試及第,補授校書郎。永淳元年(682),中書侍郎薛元超推薦他爲弘文館學士,後遷太子詹事司直。684年,武則天連廢中宗、睿宗,自己臨朝稱制。徐敬業在揚州起兵反對武則天,楊炯的堂弟楊神讓跟隨徐敬業討伐武則天執政,結果兵敗被殺。楊炯由此事受到牽連,大約在685年被貶爲梓州司法參軍。秩滿後,於天授元年回到洛陽,在司藝館任教。天授三年(692)七月十五日,洛陽宮中拿出盂蘭盆分送佛寺,武則天與羣臣在洛陽城門樓上觀賞,楊炯立即寫成《盂蘭盆賦》一篇,進獻給武則天,極力歌頌武則天的周王朝,並希望武則天“任賢相,淳風俗,遠佞人,措刑獄,省遊宴,披圖策,捐珠璣,寶菽粟”等成爲帝王的風範。大約當年,楊炯調任盈川縣令。他在盈川大約三年多時間,卒於任所。後歸葬於洛陽。705年,中宗復位,曾追贈他爲著作郎。因此後人稱他爲“楊盈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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