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靈筵手巾

浮生共憔悴,壯歲失嬋娟。 汗手遺香漬,痕眉染黛煙。
拼音

譯文

這一生與妻子共同分擔着國難的痛苦以至於讓人憔悴,正值壯年卻又遇上喪妻之痛。 手巾上猶可嗅到妻子生前所用香膏的氣味,畫眉的黛煙也在手巾上留下了點點斑痕。

注釋

靈筵:供亡靈的几筵。人死後,生者爲祭奠死者而設立的几案,用以供奉靈位、衣物與酒食。《梁書·止足傳·顧憲之》:“不須常施靈筵,可止設香燈,使致哀者有憑耳。”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終制》:“靈筵勿設枕幾,朔望祥裨唯下白粥清水乾棗,不得有酒肉餅果之祭。”王利器《顏氏家訓·集解》:“靈筵,供亡靈之几筵,後人又謂之靈牀,或日儀牀。” 手巾:即毛巾,又稱拭手巾、淨巾,是擦拭臉手皮膚的日常用品。在中國,手巾自古即被使用,後禪林備之於僧堂、浴室、後架等供大衆使用。《毗尼母經》卷八提出淨體巾、淨面巾、淨眼巾之別。《大比丘三千威儀》卷下說明手巾的用處:“當用手巾有五事:一者當拭上下頭;二者當用一頭拭手,以一頭拭面止;三者不得持拭鼻;四者以用拭膩污當即浣之;五者不得拭身體,若澡浴各當自有巾。若著僧伽梨時,持手巾有五事:一者不得使巾頭垂見,二者不得持白巾,三者當敗色令黑,四者不得拭面,五者飯當用覆膝上,飯已當下去。”此處當是大周后淨面巾。因爲李煜和大周后都篤信佛教,此處“手巾”當是佛教儀禮上的“手巾”。 浮生:指人生在世,虛浮不定,故稱爲“浮生”。語出《莊子·刻意》:“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憔悴:憂戚,煩惱。 壯歲:這裏指李煜喪妻時的二十八歲。 嬋娟:泛指形態美好的女子。這裏指大周后。 黛煙:青黑色的顏料,古時女子用以畫眉。

《書靈筵手巾》是南唐後主李煜的五言絕句作品,懷念亡後,睹物思人,抒發哀感,詩裏述說了自己壯年失妻的痛苦,描寫了對亡妻遺物的無限愛惜之情。雖只有短短四句,但卻內含巨大的悲慟和哀傷。

賞析

“浮生共憔悴,壯歲失嬋娟。”詩的起句總嘆人生的虛浮無定,難以把握,無論願意不願意,生命還得繼續,所以活着就已經是一種無奈。而這無奈的人生本來就已經令人悲哀,何況正在壯歲之年,又失去了相依相倚的妻子,這餘下的人生途程將會是多麼的漫長,多麼的難行。詩中以“嬋娟”代指妻子,以見妻子的青春美好,也就愈見痛失愛妻的深情。然後筆調一轉,拈出手巾點題。手巾是古代女子的隨身之物,攥在手中,用以拭汗,用以掩笑,用以擦去淚水,用以生風借涼,不可須臾而離。詩的首二句抒寫悲痛,就人生落筆,有一種從根上說起的本質意味,起點既高,落筆滔滔。 “汗手遺香漬,痕眉染黛煙。”人已離去,而手巾上猶可嗅到生前所用香膏的氣味,畫眉的黛煙也在手巾上留下了點點斑痕,睹物思人,自有無盡思念在其中。而“汗手遺香漬”一句,提示周氏生前將巾緊緊攥在手中的動作,以至於有手汗的浸漬而染香於巾。若不是相知極深之人,不會有這樣細緻的觀察,而回憶之時,自然倍加痛心。詩言物不言人,所言之物又只是一條亡者生前的舊手巾,“汗手”、“痕眉”點到爲止,便草草結束。 整體上就詩章結構而言,有一種頭重腳輕之感。魯迅曾評說向秀悼念亡友嵇康的《思舊賦》說:“很奇怪他爲什麼只有寥寥的幾行,剛開頭卻又煞了尾。”可見這也是一種抒寫情感的方法。不過,向秀之“寥寥的數行”是有話不能說,李煜這裏卻是滿腹的言語無法說出,悲痛至於極點的緣故。 此詩是李煜在亡妻靈座前的隨筆之作,寫的都是眼前景、眼前物,因此也就信手拈來,十分自然,沒有雕琢的痕跡。靈室氣氛本來就讓人十分傷心,正如晉代潘岳《寡婦賦》所寫:“入空室兮望靈座,帷飄飄兮燈熒熒”,而亡妻的遺物更增添了一層憂傷。由具體遺物汗巾寫起,從小處着筆,抒寫壯歲失妻的痛苦,是此詩的一大特色。
李煜

李煜

李煜,五代十國時南唐國君,961年·975年在位,字重光,初名從嘉,號鍾隱、蓮峯居士。彭城(今江蘇徐州)人。南唐元宗李璟第六子,於宋建隆二年(961年)繼位,史稱李後主。開寶八年,宋軍破南唐都城,李煜降宋,被俘至汴京,封爲右千牛衛上將軍、違命侯。後因作感懷故國的名詞《虞美人》而被宋太宗毒死。李煜雖不通政治,但其藝術才華卻非凡。精書法,善繪畫,通音律,詩和文均有一定造詣,尤以詞的成就最高。千古傑作《虞美人》、《浪淘沙》、《烏夜啼》等詞。在政治上失敗的李煜,卻在詞壇上留下了不朽的篇章,被稱爲“千古詞帝”。 ► 91篇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