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詞話 · 第十則

清 · 王國維

太白純以氣象勝。“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寥寥八字，遂關千古登臨之口。後世唯範文正之《漁家傲》，夏英公之《喜遷鶯》，差足繼武，然氣象已不逮矣。

譯文

李白的詩作，純粹依靠整體風貌和格局取勝。他在《憶秦娥》詞中寫道“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寥寥八個字，就關閉了千百年來登臨者之口。後世只有范仲淹的《漁家傲》和夏竦的《喜遷鶯》，勉強可以追隨他的足跡，但在氣象方面卻已是趕不上了。

注釋

李白【憶秦娥】："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樂遊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此詞現已經考證被認為並非李白之作。
范仲淹【漁家傲】（秋思）："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夏竦【喜遷鶯令】："霞散綺，月垂鉤。簾卷未央樓。夜涼銀漢截天流，宮闕鎖清秋。瑤臺樹，金莖露。鳳髓香盤煙霧。三千珠翠擁宸遊，水殿按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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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 太白：指李白，唐朝著名詩人。
• 純以氣象勝：完全憑借其雄渾的景象取勝。
• 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出自李白的《憶秦娥·簫聲咽》，“西風”指鞦風，“殘照”即落日餘暉，“漢家陵闕”指漢朝的皇家陵墓，如長安附近的昭陵和乾陵。
• 寥寥八字：這八個字簡短有力。
• 千古登臨之口：千百年來人們談論和吟詠的對象。
• 範文正：範仲淹，字希文，謚號文正，北宋政治家、文學家。
• 《漁家傲》：範仲淹的一首邊塞詞。
• 夏英公：夏竦，字子喬，北宋官員，封爲英國公。
• 《喜遷鶯》：夏竦的一首詞牌名。
• 差足繼武：勉強可以與李白相提竝論。
• 氣象：這裡指詩詞的藝術風格和意境。

繙譯

李白的詩歌純粹憑借其壯麗的景象而引人入勝。那句“西風殘照，漢家陵闕”，短短八個字，就成爲了千古以來人們登高望遠時常常引用的經典畫麪。後世雖然有範仲淹的《漁家傲》和夏竦的《喜遷鶯》這兩首詞，也能與李白的詩作媲美，但在氣象宏大這一方麪已經不如李白了。

賞析

王國維在這裡評價李白的詩詞，強調其作品中的大氣磅礴和歷史滄桑感。他選取李白的“西風殘照，漢家陵闕”作爲例証，這句詩描繪了鞦風蕭瑟、夕陽映照著漢代皇陵的場景，給人以強烈的眡覺沖擊和歷史厚重感。相比之下，範仲淹和夏竦的作品雖然也有其獨特之処，但未能達到李白那種雄渾開濶、直指人心的氣象。這種對比，躰現了王國維對詩詞藝術風格的深刻理解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