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華子崗是麻源第三谷五言
南州實炎德,桂樹凌寒山。
銅陵映碧澗,石磴瀉紅泉。
既枉隱淪客,亦棲肥遯賢。
險徑無測度,天路非術阡。
遂登羣峯首,邈若升雲煙。
羽人絕彷彿,丹丘徒空筌。
圖牒復摩滅,碑版誰聞傳?
莫辯百世後,安知千載前。
且申獨往意,乘月弄潺湲。
恆充俄頃用,豈爲古今然!
拼音
名句
賞析
華子岡,在臨川南城縣(今屬江西)四十五里,謝客《遊名山志》,“華子岡,麻源第三谷。故老相傳,華子期者,祿裏先生弟子,翔集此頂,故華子爲稱也。”而所謂麻源,則是因女仙麻姑得名,南城有麻姑壇,其北爲麻源,麻源有三谷,一爲麻姑山南澗,二爲麻姑山北澗,三即華子岡。詩題“是麻源第三谷”,即釋其意,頗疑原爲題下小注,然《文選》所錄題即如此,後人相因,遂爲定題。
起四句總寫登山前所望見華子岡奇景,江西古爲南荒之地,南方火德,色赤,起句先點明地理位置,下三句承“炎德”寫奇景,雖已時屬秋冬,而寒山之上桂樹仍然榮麗。銅山赭赤,映照着深澗碧泉,山路上飛泉殷紅,奔流而下,這紅泉是因山色映射,日光下照所致;抑或是土質滲泉,爲之染色而成,則遠望而不可詳究了。《山居賦》說“石照澗而映紅”,又云“泛丹沙於紅泉”,其景正同。
“既枉”兩句打轉,入“華子”題意。如此奇幻的勝景,古往今來當吸引過無數的哲人高士,他們或者枉駕暫訪,或者結廬肥遁,無怪乎民間、方誌有許許多多的傳說記載,這不能不引逗起詩人的遊興。於是他在下臨無底深谷,上接窈寞青天的崎嶇小路上拾級攀登,終於登上了華子岡首,歷經幽仄後,放眼遠望,萬類伏於足下,這時詩人也不禁與這靈境化爲一體,有心曠神怡,飄飄欲仙之感。
“羽人”以下四句寫登山後尋訪仙蹤。由欲仙之感,詩人自然產生了求訪傳說、記載中仙蹟的願望。然而羽化登仙的先哲,那縹緲的身影既已絕跡;可與丹丘神山比並的華子岡,也如同竹筌之無魚,空空如也。記載中的圖書譜牒已經磨滅,金石碑版也不復流傳。尋蹤至此,詩人忽然省悟,自己的行事,百世之後人們當無由得知,那麼千載前的仙蹤,就難以探究。這尋仙之舉則非常可笑。
明白了神仙之事本不可憑,身後是非又何必縈懷,一時,詩人似已大徹大悟。人間的一切乃至世人所向往的一切都已不復縈心,莊子不是說過:“江海之士,山谷之人,輕天下細萬物而獨往者也”,獨往,也就是“獨與天地相往來”,與自然大道化爲一體。山月已升,正可在照徹天地的澄光銀輝中賞玩那清淨無垢的潺潺山泉。而一切的一切,包括這月夜山中的逸興,也都是爲一時之間適己任心而已,正不必以此自高,正不必去考慮什麼今日之我,千古後如何;亦如同我在今日,原不必去尋訪古仙先哲然。古與今,真與僞,是與非,物與我,無非是“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讀者在謝客這種逍遙自在中則會感到詩人心中那業已變得微漠了的幽憤悲哀。
奇幻的景物,訪古的幽思,至玄的妙理,以及這一切之下的微漠的哀思,在詩中交融爲一體,較之臨川之前諸作來,此詩寫得更爲圓融,也表現出謝詩的一些新進境。
如果說一、二層之間,三、四層之間,仍是用的以議論(或抒情)作頓束轉接的老方法,那麼二、三層之間,由登山到訪仙卻已泯去形跡,只由登山所生凌雲之感,從意念上轉入訪仙,而“雲煙”、“彷彿”對應,在氣氛上若即若離,連中又有轉折,以“升”與“絕”對照,拗入反一層意思,遂從圓潤中現出拗峭之勢。如果說“桂樹凌寒山”,以“桂樹”置“寒山”上,又加“凌”字點睛,以顯示欣榮之致;“銅陵”一聯設色精緻,動詞“映”,“瀉”,更貼切傳神:都表現了謝客一貫的善寫物狀以寄意的特點;那麼二層的“險徑”、“天路”一聯,三層的“圖牒”、“碑版”一聯,四層的“乘月弄潺湲”,已將記行寫景寓情完全揉合在一起寫,絕無蕪累之病。洗削繁麗,筆走輕越,是南朝至盛唐王孟,山水詩發展的總趨勢,而這一趨勢,在謝客後期作品中已自己起步了。
此詩用典的技巧也有了進一步發展。“南州實炎德,桂樹凌寒山”,“羽人絕彷彿,丹丘徒空筌”一居詩首,一居篇中,分用楚辭《遠遊》“嘉南州之炎德兮,麗桂樹之冬榮”及“時彷彿以遙見兮”、“仰羽人于丹丘”。不僅切合即目之景,不啻似口出,且暗暗蘊有以屈子流放自比之意。但仙說空幻,儒家的屈子也並不能給詩人以解脫,於是一歸於莊生獨往之意。謝詩用典尤多莊、騷,佳句疊出;而像如此連用以寓意,且完全不落痕跡,又顯出了後來杜詩用典的先兆。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註釋
- 華子崗:山名。
- 炎德:炎熱的氣候。
- 石磴(dèng):石頭臺階。
- 隱淪客:指隱士。
- 肥遯(dùn)賢:指隱居的賢人。
- 術阡:田間道路。
- 羽人:神話中的仙人。
- 丹丘:傳說中神仙所居之地。
- 圖牒:圖籍簿錄。
- 碑版:石碑。
翻譯
南方確實有酷熱氣候,桂樹在寒冷的山上挺立。銅陵映照在碧綠的潤澤中,石頭臺階上流淌着紅色的泉水。既委屈了隱士,也使退隱的賢才棲居於此。艱險的路徑無法測量,上天的道路並非田間小路。於是登上羣峯之首,遙遠得如同升騰的雲煙。仙人的身影幾乎看不到,那神仙居住的丹丘只是白白地期待。圖籍簿錄又被磨滅,那石碑又有誰聽聞其流傳?難以辨別百世之後的情況,又怎能知道千載之前的景象。暫且抒發獨自前往的心意,趁着月光賞玩潺潺的流水。長久滿足於短暫片刻的用途,豈能因爲古今情況不同而改變!
賞析
這首詩描繪了華子崗的景色和詩人的感悟。詩中描繪了炎熱氣候下桂樹凌寒而立,山水景色如銅陵映碧、紅泉流淌。詩中感嘆路徑艱險、難以追尋仙人仙蹤以及歷史的模糊。最後表達了詩人享受當下、不在乎古今差異的心緒。整首詩意境幽遠,通過對華子崗景色的描寫,融入了對自然、歷史和人生的思考,展現了謝靈運對自然景觀的獨特感悟和對人生哲理的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