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遷鶯
霜天清曉。望紫塞古壘,寒雲衰草。汗馬嘶風,邊鴻翻月,壟上鐵衣寒早。劍歌騎曲悲壯,盡道君恩難報。塞垣樂,盡雙鞬錦帶,山西年少。
談笑。刁斗靜。烽火一把,常送平安耗。聖主憂邊,威靈遐布,驕虜且寬天討。歲華向晚愁思,誰念玉關人老。太平也,且歡娛,不惜金尊頻倒。
拼音
所属合集
譯文
邊塞秋曉,霜天無際,冷氣襲人,步出帳外,衹見曉色中隱約可見的故壘和低壓的黃雲下那隨風搖曳的枯草。戰馬在風中嘶叫,邊鴻在月下嗚叫,隴山上戍卒身穿鎧甲,在早寒中戍守。將士們唱著悲壯的軍歌,都説皇恩應報。衣甲鮮明的少年將士,深覺從軍守邊之樂。
我們在從容鎮定之間就把邊事平定了。夜間不必擊刁斗以警戒,每夜放炳一炬,經常送出平安的信息。朝廷采取守邊的策略,對化外之民,也想用仁義去感化他們,而不用武力去鎮壓,等待他們自己來歸附。但在太平時期,我卻嘆息歲晚難歸、年華空逝。邊境平靜了,暫且盡情歡樂,不要吝惜金樽裏的美酒,頻頻暢飲吧。
注釋
喜遷鶯:詞牌名。因韋端己詞有「鶴衝天」句,更名《鶴衝天》;和成績詞有「飛上萬年枝」句,名《萬年枝》;馮正中詞有「拂面春風長好」句,名《春光好》;宋 夏英公詞名《喜遷鶯令》;晏小山詞名《燕歸來》;李德載詞有「殘臘裏、早梅芳」句,名《早梅芳》;江朝宗詞一名《烘春桃李》。唐教坊曲有《喜春鶯》曲名,與此稍異。遷鶯,猶「遷喬出谷」,出自春秋《詩經·伐木》中「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於喬木」之句。與傳爲春秋 師曠所著的《禽經》「鶯鳴嚶嚶」之語同,後人遂以《伐木》篇「鳥遷喬木」爲「鶯遷喬木」。自唐代以來,常以嚶鳴出谷之鳥爲黃鶯,以鶯遷爲擢昇或遷居之頌詞。唐 白樂天《東都冬日會諸同年宴鄭家林亭》:「桂折因同樹,鶯遷各異年。」今人任半塘云:「五代之《喜遷鶯》,專作進士及第之賀辭用。」淸 毛稚黃《塡詞名解》謂,調名取自五代 韋端己同調名中「鶯已遷,龍已化」之句。韋詞爲賀進士及第詞,調名本意卽詠進士及第後之喜。薛昭蘊兩首亦是贊頌進士及第之作。晏同叔五首與此體同,其中三首皆爲祝皇帝之壽詞。五代及北宋詞人多用此調以爲祝頌。夏英公此詞爲宋詞名篇,宋人呉伯固《靑箱雜記·巻五》:「景德中,夏公初授館職,時方早秋,上夕宴後庭,酒酣,遽命中使指公索新詞。公問:『上在甚處?』中使日:『在拱宸殿按舞。』公卽抒思,立進《喜遷鶯》詞。」晏同叔之抒情作《喜遷鶯·花不盡》亦爲宋詞名篇。此調有小令、長調兩體。小令起於唐人,《太和正音譜》注「黃鐘宮」,以韋詞爲正體,唐人塡此調者,換頭下二句例押仄韻,惟後結押平韻或有異同,及前闋第二句、後闋第一句或押韻或不押韻耳。長調始於北宋中期蔡挺,《梅溪集》注「黃鐘宮」,《白石集》注「太簇宮,俗名中管髙宮」。《詞譜》列有長調十一體,但其格律與此調之小令全異,當是據北宋新音倚聲而制者。以康伯克詞及蔣竹山詞爲正體,雙調,一百三字,前後闋各十一句、五仄韻,其餘攤破句法皆變體也。若姜白石詞之添字,自注「髙宮」者,又與各家不同。
紫塞:長城邊塞。
故壘:邊塞的舊營壘。
漢馬:指宋朝邊防軍的戰馬。
鐵衣:鐵甲。
橐(tuó)楗(jiàn):橐,袋子;楗,馬上盛弓的器具,這裏引申爲收藏。
山西:指華山或太行山以西的地區。
刁斗:一種銅質軍中用具,有柄;白天用來燒飯,夜間擊以巡更。
平安耗:報平安的消息;耗,消息、音信。
聖主:此指宋仁宗。
歲華:時光,年華。
序
《喜遷鶯·霜天秋曉》是宋代詞人蔡子政所作的一首詞。這是一首邊塞詞。上闋由景寫到人,情緒從低抑到高昂,描繪出邊塞景色的凄清和戍邊將卒慷慨報國的熱情;下闋采用對比手法,表現戍邊將士立功報國的共同心願。全詞慷慨雄豪,以邊塞生活爲主體,歌詠了戍邊生活、抒寫了詞人的愛國情懷,同時也流露出了一縷淡淡的憂愁。
賞析
這篇詞詞人從塞上秋來的異樣風光入筆,展開對邊防軍旅生活的鋪陳,表現了將士們立功報國、以苦爲樂的精神,同時也是渴望保家衛國卻無用武之地的自我寛慰,使得讀者産生深刻的印象。
上片描寫的是北方邊塞深秋景象。首言「霜天秋曉」,時令已屆「白露爲霜」的深秋,天剛拂曉。一箇「正」字,領起景物環境的描繪。「紫塞故壘,黃雲衰草」,景物對舉,色彩斑爛。表明詞人立足之處已是邊防關塞,景物蕭瑟蒼茫。接著用工整的對句,由環境景物描繪,進入軍旅生活的鋪陳。「漢馬嘶風,邊鴻叫月。」宋朝邊防軍的駿馬正迎著凛冽西風呼嘯,是對戰鬬的嚮往;南歸的鴻雁,在邊庭拂曉時的月下飛鳴,給蒼茫邊塞增添了幾分凄清。作爲身先士卒的統帥,詞人身上的鐵甲奈不得隴上早寒,故稱「隴上鐵衣寒早。」「劍歌騎曲悲壯,盡道君恩須報」。兩句通過悲壯的軍樂軍歌,揭示了邊防將士的心理。在「朕即國家」的當時社會,人們視君王與國家爲一體,一箇「盡」字,突現報效君國爲國戍邊是全軍上下的心願。正由於以身許國,萬眾一心,盡管置身早秋的異域,歷盡邊地的艱辛,人人都能以戍邊爲樂。「塞垣樂」三字,洋溢著戰鬬樂觀情緒。一字千鈞。「盡櫜鞬錦領」句,描寫將士們的裝束。又一「盡」字,旣見所有將士的颯爽英姿,又見全軍上下的嚴明風紀。「山西年少」四字,點明這英勇的行伍,是由華山以西的少年組成,收束上片。
下片描寫詞人渴望保家衛國以及無法消遣的愁思。用「談笑」二字,承接「山西年少」,進一步展現以「塞垣」爲「樂」的英雄群象。「刁斗盡」,意味著夜盡天明以照應篇首。「烽火一把,時送平安耗」,旣表明敵情及對敵情的警惕、戒備,又表明邊防綫上沒有戰爭衝突。「聖主憂邊,威懷遐遠,驕寇尙寛天討」。憂慮邊患,威震邊庭,懷柔遠方,這是對「聖主」神宗趙頊的歌頌。「驕寇尙寛天討」句,旣是邊防沒有戰事的原因,又爲詞人那老卻英雄的愁思伏筆。將士渴望報國立功,聖主對「驕寇」卻「尙寛天討」,在這一對矛盾面前,身先士卒的詞人,倍覺無有用武之地,故有「歲華向晚」時的「愁思」和「誰念玉關人老」的嗟嘆。語辭婉轉,含義深沉,是全詞眼目所在。這幾句,是詞人的自我寛慰。「太平也,且歡娛,莫惜金樽頻倒」。意謂趁著邊庭沒有戰事,姑且爲歡作樂,用「金樽頻倒」來澆灌「歲華向晚」的愁思,享受玉關閑置的太平歲月。
全詞突出表現戍邊將士立功報國的共同心願與以苦爲樂的戰鬬精神,傾訴了帥駐邊關唯恐時光空過、老卻英雄的憂愁。景物描繪有聲有色,形象刻畫神采飛揚。言詞流利婉轉,風格含蓄深沉。詞人通過這首詞暗諷邊防政策的不力又謳歌盛世的太平、渴望早立邊功又不安久戍,耐人尋味。十分鮮明表現出詞人不願閑置邊地的心思和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