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詞話 · 第九則

清 · 王國維

嚴滄浪《詩話》謂：“盛唐諸公唯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澈玲瓏，不可湊拍，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餘謂北宋以前之詞亦復如是。然滄浪所謂“興趣”，阮亭所謂“神韻”，猶不過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爲探其本也。

譯文

南宋的嚴羽在他的《詩話》裏說過：“盛唐諸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瑩徹玲瓏，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像，言有盡而意無窮。”我說：北宋以前的詞，也是這樣的。但嚴羽所謂的“興趣”，王士禎所謂的“神韻”，都只不過是說了詩詞的面目而已，不如我拈出的“境界”二字直接探求其根本啊。

注釋

湊拍：一作“湊泊”。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註釋

• 嚴滄浪：宋代文學評論家，真名孫光憲，著有《滄浪詩話》。
• 盛唐諸公：指唐代詩歌的傑出代表人物。
• 羚羊掛角：原形容羚羊夜間的行動輕盈無聲，比喻詩歌創作中的意境高遠，難以捉摸。
• 湊拍：此處指刻意模仿或追求某種形式或技巧。
• 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鏡中之象：形象地描繪了無形無質、難以言傳的藝術效果，如同空中的聲音、眼睛看到的顏色、水中的倒影和鏡子中的影像。
• 阮亭：清代文學家王士禛，號阮亭，著有《帶經堂詩話》。
• 神韻：詩歌或藝術作品中所表現的內在精神韻味。
• 鄙人：謙稱自己。
• 境界：王國維提出的美學概念，指作品中所創造的意象與情感交融的藝術空間。

翻譯

嚴滄浪在他的《詩話》中說，盛唐時期的詩人創作主要依賴於個人的獨特感受，就像羚羊在月夜跳躍，沒有留下痕跡可以追尋。因此，他們的詩歌美妙之處在於透徹明快，難以捉摸，就像空中的聲音、眼睛看見的顏色、水中的倒影和鏡中的影像，語言雖然有限，但意境深遠無窮。我認爲，北宋之前的詩詞也是如此。然而，滄浪所說的「興趣」和阮亭提到的「神韻」，只是觸及了表面，不如我提出「境界」這兩個字更爲深入地揭示了它們的本質。

賞析

王國維在這段話中，強調了盛唐詩歌和北宋以前詩詞的共同特徵——注重內在的情感體驗和意境營造，而非外在的形式或技巧。他借用嚴滄浪和阮亭的觀點來說明，僅僅停留在「興趣」和「神韻」的層面還不夠，還需要進一步探討「境界」。通過「境界」這個概念，王國維試圖引導人們去體悟詩詞中那種言有盡而意無窮的藝術魅力，以及作品與讀者心靈之間的深層共鳴。這體現了他對詩歌藝術的獨特見解和深度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