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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唱完了《陽關》曲淚卻未乾,視功名爲餘事(志不在功名)而勸加餐。水天相連,好像將兩岸的樹木送向無窮的遠方,烏雲挾帶着雨水,把重重的高山掩埋了一半。古往今來使人憤恨的事情,何止千件萬般,難道衹有離別使人悲傷,聚會才使人歡顏?江頭風高浪急,還不是十分險惡,而人間行路卻是更艱難。
注釋
送人:廣信書院本無題,玆從四卷本甲集。
《陽關》:琴歌《陽關三疊》。唐·王維《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靑靑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後入樂府,名《渭城曲》,別名《陽關曲》、《陽關》,爲送別之曲。唐·白居易《晚春欲攜酒尋沈四著作先以六韻寄之》:“最憶《陽關》唱,真珠一串歌。”自注:“沈有謳者,善唱『西出陽關無故人』詞。”唐·李商隱《贈歌妓》詩:「紅綻櫻桃含白雪,斷腸聲裏唱《陽關》。」
唱徹《陽關》:唱完送別的歌曲。徹,完;
餘:多餘;
加餐:多喫飯。《後漢書·卷三十七·桓榮傳》:「願君愼疾加餐,重愛玉體。」唐·杜甫《垂老別》詩:「此去必不歸,還聞勸加餐。」
「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句:唐·許渾《酬郭少府先奉使巡澇見寄兼呈裴明府》詩:「江村夜漲浮天水,澤國秋生動地風。」宋·楊徽之《嘉陽川》詩:「浮花水入瞿塘峽,带雨雲歸越嶲州。」無窮,無盡、無邊。
今古:古往今來。
般:種。
只應:衹以爲,此處意爲「豈衹」。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句:唐·劉禹錫《竹枝詞》:「瞿塘嘈嘈十二灘,人言道路古來難。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唐·白居易《太行路》:「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衹在人情反覆間。」未是,還不是;別有,更有。
序
《鷓鴣天·送人》是一首送人離別之作,運用景物烘托、比擬和對照等手法,生動地寫出了依依惜別的深情,並抒發了對社會人生的深沉感慨。這首詞見於四卷本《稼軒詞》的甲集,是作者中年時的作品。那時候,作者在仕途上已經歷了不少挫折,因此詞雖爲送人而作,但是所表達的多是世路艱難之感。
賞析
送別詞是詞裏一箇大家族。晚唐五代至北宋詞,多敍男女離別。從古以來,「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江淹《別賦》)。纏綿悱惻之情,哀怨凄惋之音,往往籠罩全篇。辛稼軒的送別詞,卻多立意不俗,又總是超出常境,這首《鷓鴣天》可作代表。詞開篇即述離情。
上闋頭二句:「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上句言送別。《陽關三疊》是唐人上闋送別歌曲,加上「唱徹」、「淚未乾」五字,更覺無限傷感。
從作者的性格看,送別絶不會帶給他這樣的傷感。他平日對仕途、世事的感慨一直,鬱積胸中,恰巧,遇上送別之事的觸動,便一涌而發,故有此情狀。下句忽然宕開説到「功名」之事,便覺來路分明。作者和陸遊一樣,都重視爲國家的恢復事業建立功名的。他的《水龍吟》詞説:「算平戎萬里,功名本是,眞儒事,公知否。」認爲建立功名是分內的事;《水調歌頭》詞説:「功名事,身未老,幾時休?詩書萬卷,致身須到古伊周。」認爲對功名應該執著追求,幷且要有遠大的目標。這首詞中卻把功名看成身外「餘事」,乃是不滿朝廷對金屈膝求和,自己的報國壯志難酬,而被迫退隱、消極的憤激之辭:「且加餐」,運用《古詩十九首》「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之句,也是憤激之語。「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寫送別時翹首遙望之景,景顯得生動,用筆也很渾厚,而且天邊的流水遠送無窮的樹色,和設想行人別後的行程有關;雨中陰雲埋掉一半靑山,和聯想正人君子被姦邪小人遮蔽、壓制有關。景句關聯詞中的兩種不同的思想感情,不但聯繫緊密,而且含蓄不露,富有餘韻。
下闋起三句:「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這裏的「離合」和「悲歡」是偏義復詞。由於題目「送人」與下闋頭句「今古恨」,的情景的規定,所以「離合」,就衹取「離」字義,「悲歡」就衹取「悲」字義。上闋寫送別,下闋抒情本應該是以「別恨」爲主調的,但是作者筆鋒拗轉,説今古恨事有幾千般,豈衹離別一事纔是堪悲的?用反問語氣,比正面的判斷語氣更含激情。作詞送人而居然説離別幷不是唯一可悲可恨的事,顯示出詞的思想感情將有進一步的開拓。緊接著下文便又似呼喊又似吞咽地道出他的心聲:「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行人踏上旅途,「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杜甫《夢李白》),但作者認爲此去的遭遇比它更險惡。那是存在於人們心中、存在於人事鬬爭上的無形的「風波」;它使人畏,使人恨,有甚於一般的離別之恨和行旅之悲。「瞿塘嘈嘈十二灘,人言道路古來難;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劉禹錫《竹枝詞》)其中的滋味,古人已先言之。作者在此幷非簡單地借用前人的詩意,而有他切身的體會。他一生志在恢復事業,做官時喜歡籌款練兵,幷且執法嚴厲,多得罪投降派,和豪強富家,所以幾次被劾去官。如在湖南安撫使任內,籌建「飛虎軍」,後來在兩浙西路提點刑獄公事任內,即因此事實被劾爲「姦貪凶暴」、「厲害田里」而被罷官。這正是人事上的「風波惡」的明顯例證。作者寫出詞的最後兩句,包含了更多的傷心經歷,展示了更廣闊、更令人驚心動魄的藝術境界,情已淋灕,語仍含蓄。李白《行路難》的「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同此悲憤;白居易《太行路》的「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衹在人情反覆間」,正可説明悲憤的原因和實質。
這首小令,篇幅雖短,但是包含了廣闊深厚的思想感情,它的筆調深渾含蓄,舉重若輕,不見用之迹而力透紙背,顯示辛詞的大家氣度。
(以下内容由 AI 生成,仅供参考。)
注釋
- 《陽關》:王維所作《送元二使安西》詩,後被譜成歌曲,稱《陽關曲》。
- 馀事:次要的事。
繙譯
唱完了《陽關》曲眼淚尚未乾爽,功名是次要的事,先好好喫飯吧。水天相連好像將兩岸的樹木送曏無窮的遠方,烏雲挾帶著雨水把一半山巒掩埋了。古往今來的恨意,有千般萬般,難道衹有離別和團聚才是悲和歡?江邊不是風高浪急的地方,而人間行路卻是艱難險阻。
賞析
這首詞開篇寫送別時的情景,唱完離別的歌曲淚水還未乾,躰現出深深的離愁別緒。“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兩句景色描寫意境深遠,烘托出離別的氛圍。下闋深入探討人生的悲歡離郃和艱難險阻,不侷限於一般的離愁別恨,展現出深刻的人生思考。最後兩句是警句,指出人間行路之難更勝於江頭的風波,陞華了整首詞的意境。全詞語言質樸,感情真摯,既表達了對朋友離別的不捨,又蘊含著對人生的感慨和思索。

辛棄疾
南宋著名豪放派詞人、將領,濟南府歴城縣(今山東省濟南市歴城區遙墻鎮四鳳閘村)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別號稼軒。宋高宗紹興十年(1140年),生於金山東東路(原北宋京東東路)濟南府歴城縣,時中原已陷於金。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海陵王南侵,稼軒趁機聚衆二千,投忠義軍隸耿京部。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奉京命奏事建康,高宗勞師建康,授天平軍節度掌書記,並以節度使印告召京。時京部將張安國殺京降金,稼軒還至海州,約忠義軍五十騎,徑趨金營,縛張安國以歸,獻俘行在,改差簽判江陰軍,時年二十一歲。宋孝宗乾道四年(1168年)通判建康府。乾道時,累知滁州,寬徵賦、招流散,教民兵、議屯田。歴提點江西刑獄,京西轉運判官,知江陵府兼湖北安撫,知隆興府兼江西安撫使,淳熙中,知潭州兼湖南安撫使,創建「飛虎軍」,雄鎮一方。後再知隆興府,任上因擅撥糧舟救荒,爲言者論罷。宋光宗紹熙二年(1191年),起提點福建刑獄,遷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未幾又爲諫官誣劾落職,居鉛山。宋寧宗嘉泰三年(1203年),起知紹興府兼浙東安撫使。嘉泰四年(1204年),遷知鎮江府,旋坐謬舉落職。開禧三年(1207年)召赴行在奏事,進樞密都承旨,未受命而病卒,年六十八。後贈少師,諡「忠敏」。稼軒擅長短句,以豪放爲主,有「詞中之龍」之稱,與東坡並稱「蘇辛」,又與易安並稱「濟南二安」。平生力主抗金,「以恢復爲志,以功業自許」,嘗上《美芹十論》與《九議》,條陳戰守之策,然命運多舛,屢與當政之主和派政見不合,備受排擠,壯志難酬。故滿腔激情多寓於詞。詞風多樣,題材廣闊,悲鬱沉雄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更善化前人典故入詞。現存詞六百餘首,有詞集《稼軒長短句》傳世。詩集《稼軒集》已佚。清嘉慶間辛敬甫輯有《稼軒集鈔存》,近人鄧恭三增輯爲《辛稼軒詩文鈔存》。生平見《宋史·卷四百〇一·辛棄疾傳》,近人陳思有《辛稼軒年譜》及鄧恭三《辛稼軒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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